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83)
这里的曼珠沙华开得格外烈。
第45章 唯一正版
眼前景色又变了。
出现了条长长的河, 一眼望不到尽头。
河水又深又急,里面流淌着却不是寻常的水,而是滚烫的熔浆, 像地府的脉管。浪花拍在河岸, 发出惊天咆哮。河岸竖着块巨石,嶙峋奇诡, 边缘锋利, 宛如出鞘的刃。
河上还架着座桥,桥分三层,上红、中黄、下黑,每层都有不同的鬼走着。
我在最上面那层桥见到张熟悉的脸, 是位很有名的前辈,前些日子走了, 为人民留下了不朽的财富。他走在红桥之上,虽然年纪大了, 步子却迈得意外稳健。因为离河水远,那些滚烫的熔浆并没溅到他身上。
我没想到头回见到这位前辈, 居然是这种前景, 默默向他行了一路注目礼。
我在最底下那层桥同样见到张认识的脸,在商场杀了三个陌生的路人, 上过热搜,前些日子也走了。可现在死刑都改注射□□了,我老觉得他死得不够解气。
不过现在,他走在黑桥之上。虽然年轻, 步子却一步迈得比一步艰难, 仿佛背上扛着座大山。姿势也很痛苦,像有无数只恶鬼在撕咬他的血肉, 以至于走路姿态都是痉挛的。暗红色的熔浆溅到他身上,烫掉层层皮肉。
一路走,他整只鬼便一路残缺,最后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空架子,很挑战人类的视觉承受极限。鲜血一滴滴打在桥上,时间一久,便成了暗黑色,我才明白那层桥梁为何是黑色的了。
奈何桥上,这样的鬼魂比比皆是。放眼望去,好一副炼狱百鬼图。
看着看着,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连鬼都要按照生前善恶走不同的道路。
也不知道是谁制定的这些规则。
我又四处张望,企图在桥上岸边见到那位传说的孟婆,却以失败告终。
旁边有个好心鬼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响亮地告诉t我:“孟婆早就罢工啦!”
不同于我先前在黄泉路上见到的那些新鬼,她穿着件不太像这个时代的蓝黑拼色长裙,做工看上去蛮考究。整个身体则呈现出半透明状态,而且身子是半悬空的,就这么幽幽飘在我身边。
我好奇追问:“孟婆为什么罢工了?”
“因为阎王罢工了。”
“阎王又为什么罢工?”
“阎王说地府太无聊了,所以投胎到了人世,说要见见上边的光景。”
“这样阎王岂不是渎职了,那他工作怎么办?”
“现在整个地府都是代理阎王在管的,他先前想发动鬼众修个电梯,说这样巡视十八层地狱就不用爬老半天了。但是现在的鬼众都是读过书,追求民主的,搞了场游.行,修电梯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好家伙,游行这种事都传到地府了。
听完,我有些唏嘘地回:“看来你们这个代理阎王的身体素质不太行啊。”
老鬼撩起袖子,捂嘴轻笑:“可不是呢么。”
我看着她腰间挂着的那半个玉佩,又问:“你在地府呆了多久了?”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她一根根掰着指头数着,最后说:“我哪记得清呀。”
“那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我先前和心上人说好了,等新帝登基,我们就一道过奈何桥,一道入轮回。这玉佩就是他赠予我的,这样,等到了来世,我们还能相认。”
我心想,鬼能投胎,玉佩又不能投胎,咋相认啊。
但我没说出来。
女鬼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望向那条长长的忘川河,脸庞笼上一层愁色:“可惜他走得早,我没来得及追上他。后来我在地府找了他很久很久,还是没有找到。”
“不过无妨,一年找不到,我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我就找百年;百年找不到,我就找千年;若是千年都找不到,我就、我就……”
说到这,女鬼没再继续假设下去了,半透明的手握着那半块玉佩,垂下头去。
我心中动容,宽慰道:“没准人家早就忘了跟你的约定,自个儿投胎去了。”
女鬼的表情忽然间凌厉起来,苍白的面庞猝然凑到我跟前,认真反驳:“胡说,张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说定的事,他从未反悔过!”
生气的时候,她整个鬼都冒出截白烟。关键这烟还不烫,阴冷阴冷的,扑在脸上,就跟西伯利亚的寒风一样呼呼刮。本来地府就冷,我还只穿了件卫衣,这一下差点没冻得我灵魂出窍。
我本来以为自己只有在安慰活人的时候才会让他们更生气,看来现在又扩大了物种范围,鬼也一样。
我连忙后退几步,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你们张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服了,连鬼都恋爱脑,没救了。
女鬼的白烟终于重新收了回去。她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有点俏皮的神态,眼珠骨碌碌转了圈,上上下下打量我。
最后,她往后惊了一跳:“你你你你你竟然是活——”
我手疾眼快去捂她的嘴,捂了个空,手掌直接从她半透明的躯壳穿过。
“人。”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
说完,我的前后左右分别多了四道冷气。
一抬眼,四个鬼差凭空出现,围在我身边。顶着煞白煞白的脸庞,用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眶看着我。它们的眼睛很特别,完全没有任何光线,比起眼珠,更像纯黑色的石头。
每只鬼高矮胖瘦不一,不过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款式半古不古的,还挺有设计感,甚至都配着条腰带,看来也与时俱进了。
我正对面那个高高瘦瘦的鬼差开口了:“活人擅闯地府,按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