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剑怎么总打中我(13)
乔屿脚尖轻点,从屋顶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不多时便见顾启章抱着一个匣子从楼里出来。
浓浓的夜色之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又收了什么东西?”乔屿盯着他手里的匣子,一字一顿问道。
“伍字雨的《卧栏听风图》。”
顾启章听出她话里的森冷寒意,知道明早一顿鼻青脸肿少不了,不由暗暗叫苦。
乔屿不懂字画,但是伍字雨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前朝大才子的东西拿来贿赂贪官,必然有市无价。
乔屿手臂上青筋绷起,垂下头遮掩住一瞬间生出的杀意。她奉师命下山保护的是她师傅口中的好官,不是来助纣为虐的。
顾启章敏锐地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机,脚下不受控制地连退好几步,谨慎地盯着眼前的人。
“怎么了,大人?”乔屿缓慢地抬起头。
顾启章心脏一阵“砰砰砰”狂跳,眼睛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剑,打定了主意她一有什么动静,他就放声高喊。
在他一眨不眨地注视下,乔屿笑了。
这个笑容在顾启章眼里不啻惊雷,他转身就跑,还没来得及张口呼救,被乔屿一个伸手攥住衣领拎了回去,三两下点住了他的穴位,让他不能动弹。
“噌——”震耳的剑鸣划破寂静的长夜。
乔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剑,狠狠劈下。
剑气直冲面门,激得全身汗毛直竖。顾启章惊恐地瞪大双眼。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却久久不至,顾启章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能动了。
他抬头,发现乔屿握着剑站在他身前。而乔屿前面是两道被月色拉长的影子。
一个高,一个矮。
“是顾大人吗?”苍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乔屿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一老一少。
老的看上去身体孱弱,几步走过来,还在微微喘气;小的身高只刚过乔屿的膝盖,脸上没有几两肉,瘦得两颊凹了进去。
这样的杀手,闻所未闻。
乔屿眼睛还落在她们身上,手中的剑已经慢慢放下。
“我是。”顾启章从她身后走出来,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一老一幼,“你们是?”
老妇人快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颤巍巍地领着身边的小女孩一起噗通跪下,“我们是前些日子带头闹事的秀才何智青的家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入袖口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在衣服上抹了抹,小心翼翼地递到顾启章面前,笑容讨好:“这是村里人给大人的一点心意。”
顾启章怔住,瞥了乔屿一眼。
乔屿冷冷地瞪着他。
顾启章:“……”
第 8 章
夜里的风吹着有些凉,更何况这一老一少还双膝跪在地上。
顾启章忙扶着二人起来:“你们先起来,有什么话站着说。”
老婆子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抓着银票起身,干巴巴蹦出几句恭维的话,将“青天大老爷”、“爱民如子”、“菩萨心肠”等翻来覆去的念着,最终实在词穷,低眉顺目地俯下身,再次递出银票:“还请大人收下。”
乔屿双手抱臂,扫了顾启章一眼。
顾启章害怕她一时冲动,再次拔剑砍人,暗暗使劲将银票推回去,笑得十分和蔼:“大娘,本朝法律规定,在朝为官的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否则是要杀头的。”
乔屿眼皮一跳,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这姓顾的是真不要脸,手里还捧着贪贿的东西呢,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老婆子进城这一路,听到的都是这位钦差四处收受贿赂才肯办事的传闻。乍一听他这么义正言辞,谄媚的笑容直接僵住,拿着银票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后面想好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顾启章瞅着她的表情,尽量放柔了声音:“这么晚在路边等我,大娘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是、是。”老婆子回过神,连连点头。但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娘有什么话尽管说,不用有顾忌。”
老婆子瞄着顾启章的神色,犹豫良久,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也没什么要紧话。就是我们村里老多秀才相公被关在大牢里,关了快一个月了。想问问大人什么时候能放人吶?”
顾启章:“放不放人还得看审理的结果。要是查实确实是盐商子弟舞弊考场,贿赂考官,那官府自然会尽快放人。”
“那大人,什么时候能审查清楚啊?”
“这我说不准。”
老婆子迟钝地点头,眼里难掩失望。
她身边的小女孩忽然踮起脚尖,仰着头看向顾启章,怯生生地开口:“大人,我们可以去看看哥哥吗?我好久没看到哥哥了。”
顾启章垂头,和她对视。小姑娘一下子抓紧了老婆子的衣服,眼睛却没有躲开。
“当然可以。”顾启章微微一笑。
他收回视线,扫到乔屿眼里来不及收回的满意。
烛火摇曳。
乔屿闭目坐在床上,默念玄玉宗心法,慢慢地运转体内的真气。
她刚才面对顾启章的时候,差点控制不住杀心,这是修行玄玉宗剑法的大忌。
玄玉宗剑法修的是心怀慈悲。至高剑法有三重境界是爱自己,爱他人,爱万物。
她爱自己,也能在他人受难时,出手相救。
但无论怎么努力,她也突破不了第二重境界。
她师傅叫她下山保护顾启章,一个是故人之友相托不敢推辞;另一个是因为她太过执拗于剑法,差点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