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剑怎么总打中我(14)
她师傅告诉她,至尊剑法不在山上,在山下。
她似懂非懂。可现在她发觉跟顾启章相处的这几日,她的剑法不进反退,连抓到手的敌人都能被溜走。
真气在体内流淌,慢慢地流向四肢百骸,躁动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乔屿睁开眼,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乔姑娘,我能进来吗?”
是顾启章。
乔屿翻身下床,将门打开。
门外,顾启章笑意盈盈,手里还提着一瓶酒。
“叨扰了,乔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陪我喝一杯?”
乔屿去将屋里的烛火全部点亮,转身回来时,顾启章已经将斟满酒的杯子推了过来。
乔屿看了一眼杯子里的酒,摸不清他大半夜不睡觉找她喝酒是什么意思。
“这是绍兴的女儿红,入口甘甜,能让唇齿留香。”顾启章先端起酒杯,“我们走一个?”
乔屿拿起酒杯,跟他轻轻碰杯。
“砰——”杯子相碰,擦出一声轻响。
顾启章仰头,一口喝完。
乔屿用拇指抚着酒里的杯子,在顾启章看过来时,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喝完。
冲鼻的酒味直上心头,像一把火烧进了胃里,乔屿微微皱眉。
“好!”顾启章轻拍桌子,“乔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
顾启章再次拿起酒瓶,作势要给她倒酒。
“不用了。”乔屿挪开杯子,直视他的眼睛,“顾大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不用兜圈子。”
顾启章抬头看她,昏暗的烛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他曾经见过的琉璃,发着流光溢彩的光,不染一丝杂质,非常漂亮。
顾启章垂下眼,自己给自己满上,又仰头干了一杯,才轻声道:“乔姑娘方才是不是想要杀我?”
乔屿一愣,蓦地抬起眼皮。
顾启章见她不答话,又道:“这些时日,我总是莫名其妙鼻青脸肿,也是乔姑娘干的吧?”
乔屿凝神看着他,露出一丝警惕。
顾启章笑了,这位乔姑娘看着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实际上脸上的小表情很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
他说的话太过直白,直击要害。乔屿突然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她移开眼神,选择沉默。
“我能理解。”顾启章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乔姑娘觉得我是个贪官,这次来扬州不是真心查案来的,对吧?”
这个问题,乔屿终于知道怎么回答了。她一字一顿地反问:“只观顾大人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吗?”
不到一周的时间,府里的珍画名作已经堆了一屋子了。
顾启章轻轻叹了口气,正色道:“扬州官场波诡云谲,稍一踏错,我的脑袋便要搬家。如果我表现得太过刚直,这案子不好办。”
乔屿:“顾大人的意思是,这几日你喝酒收钱,四处搜刮孝敬,都是在与他们虚与委蛇?”
“乔姑娘不用讽刺我。只想想我对那两个歌女如何,我对何智青家里那一老一少又如何。”
乔屿一顿,抬头看他。
萤萤火光之下,他的眉目有些模糊,看上去少了平日的阿谀贪婪,多了一丝凛然正气的风骨。这个时候的顾启章,才有了一点翩翩君子的风采。
顾启章被她长久地注视着,也不躲闪,好整以暇地挺直身体。他来找乔屿摊牌,就不怕她的打量。
原本他就问心无愧。
不过这乔姑娘半天不说话,端详他的时间也有些太长了。
顾启章挺得脊背有些发酸,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时,只听耳边“咚——”一声轻响。
坐在他对面的乔屿,身体突然软倒,头直接砸到了桌面上。
顾启章:“……”
原来是喝醉了。
东西两边都是牢房。
头上是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监狱里静悄悄的,能听到的只有他们几人走路的声音。
乔屿落在最后面,她的前面是昨天的一老一少。老的叫河婆,是何智青的奶奶;小的叫何智蕊,是何智青的妹妹。
再前面是吴知县、顾启章和两个带路的狱卒。
乔屿看着顾启章的背影,思索着他昨天那番推心置腹的话,一时还真判断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她正想着,两个狱卒走到东边第二间牢房时,停住脚步,打开了牢门。
阳光一下照亮了昏暗的牢房,阴湿的酸臭味却扑鼻而来。
狭小的牢房里,只有一张够一人横躺的铺盖,却蹲坐着五个蓬头垢面、戴着手铐的男人。
五个人里有四个人被刺目的光线晃了眼,抬手遮挡。
唯有角落里,一个穿着一身粗布,粗布上打满了补丁的男人缩着不动。他像是没有听到外边的动静似的,头都不抬。
何婆子看到这个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智青啊——”她抖着声音,差点站不稳。
乔屿上前将人扶住。
何智青听到何婆子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他缓慢地转身抬头望过来,看到人群中的何婆子和小妹何智蕊,一瞬间坐直了身体,跌跌撞撞冲过来。
“大胆!见了知县大人和钦差大人,还不跪拜。”两个狱卒见状,将他拦住,大声呵斥。
牢里拿手遮太阳的四个秀才都看过来,诚惶诚恐地跪下行礼。
何智青看着顾启章,慢半拍地跪下。
“都起来吧。”顾启章走过去,将人一一扶起,又亲自牵着何智青的手,带着人出了牢房。
出牢房之后,他就和乔屿等人站到了一旁,由着祖孙三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静谧的牢狱里一时满是哽咽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