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135)

“你怎么还没吃完早餐？”

“因为……”

“不要找借口。现在要拿出干劲来！”

“可是……”

“没有可是啦，果果一定会拿到第一名，然后尽快来英国陪我，否则小姨孤单一人在这里要撑不住了。”

小姨说着，装出哭腔。她绝对是忘记发朋友圈时屏蔽我了，前天聚会的照片上她还玩得不亦乐乎。

“小姨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哟。”

屏幕另一侧的小姨掩面点头。题外话，我家人，主要以妈妈家的亲人为主，统统毫无表演天赋。

“现在是周六哟，等下言栩哥会来给我上课，也就说小姨今天可以休息的。”

小姨单手托腮，故意扭头看向镜头外，嘟着嘴巴闹别扭。

“反正果果长大啦，不需要我作辅导。”

别用幽怨的眼神看我，你那种天才式的指导方针，只能起到令我自卑到绝望的效果。

“我永远爱你，小姨。”

“果果小时候，经常甜甜的喊我姐姐来着。”

别再提起那些羞耻的回忆了，小姨曾经骗我讲她的真实身份是远方表姐，年幼的我一度信以为真，私下里喊了她很久姐姐。

“你又欺负我。等我告诉外公外婆，叫他们收拾你。”

“略略略，去说啊，我不怕。”

小姨做着鬼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要录屏给妈妈看。”

“别别别，我错了。千万不要让伊希知道，我保证再也不欺负果果。”

小姨双手合十恳求道。

她这辈子怕的只有妈妈，两个人微妙的关系难以形容。说她们近亲，两个人对待彼此从不以姐妹相称，基本是直呼其名。说她们不亲近，若干年后妈妈唯一一次回国是小姨被众多亲戚逼婚嫁人，妈妈提着菜刀拦在门前救出小姨。

我一直以为阿秋是那个会不顾一切护在我身前的姐姐……

“果果在想什么呢？”

小姨歪着头，脸上写满对我的走神不悦。

“没什么，最近从早到晚练琴，搞得我有些累了。”

“在阿栩来之前，抓紧休息吧。另外下周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哟，给我好好期待，知道吗？”

小姨留下谜题挂断通话。所谓惊喜是指她悄悄溜回国陪我去S市比赛，等见到她的时候要摆出吃惊的表情，不然又要被小姨的玻璃心又要碎了。

吃完早餐，无所事事的我自觉开始练习比赛的曲目。

演奏使我逐渐进入到忘我的状态。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精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

很久以前。不，应该是在不久之前，我还和阿秋在这张沙发上玩耍嬉闹。

阿秋没有变，她依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改变的人是我，我变得没办法祝她幸福。忽然有种感觉，这样下去阿秋会离我越来越远。

满身大汗的我由心底感到一股寒意。

~

“好的，可以了。今天到此为止。”

言栩哥拍掌宣告持续5个小时的练习结束，顺手关闭了与小姨的视频通话。

我把琴箱收回房间，言栩哥在客厅埋头整理背包。

“小姨夫，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为了那个不着调的小姨煞费苦心的我，拼命叫言栩哥小姨夫，试图让他潜意识接受这件事。

没有回音。我从房间里探出头，言栩哥抱着收拾完背包，双眼直勾勾望着前方出神。

“小姨夫。”

言栩哥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浅浅微笑。

“来陪我聊聊天。”

他说着，手指向沙发。我乖乖听话照做。

“我今天哪里做的不好吗？”

“果果最近一段时间的投入和专注程度都很高。”

言栩哥对我的表现给予积极的肯定。

“可你还是愁眉不展，是不是意味着我没机会拿到第一名？”

言栩哥轻轻地摇头，下巴抵在双肩背包。

“音乐不仅是旋律的展示，更是内心世界的桥梁。多么欢快的曲调也无法掩盖你内心的不安与悲伤。”

被他听出来了。我分明在努力掩饰。

“外界所有人都在说伊执是天才小提琴家，但是我一直比她更强。”

小姨酒后吐露过，假如没有那场事故，言栩哥本可以成为杰出的演奏家。

“所以，作为课外培训家教，很难想象我会问出这个问题。果果在你身上出什么事？和男朋友吵架？”

当听到发自内心的关怀，那些早已迫不及待说出来的话，立刻倾吐而出。

“我有两个特别重要的朋友，他们开始交往了。我以为自己会为他们开心，可事实上我感到非常不安。”

言栩哥没有把我当成小孩子，笑笑随口开解我，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两个好朋友突然开始交往，确实是让人矛盾的事，他们能一直在一起当然好，但是一旦闹别扭或者分手，多少会牵着果果跟他们相处的关系。”

“对，就是这个原因。……小姨夫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的精神倍受鼓舞，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点头如捣蒜。

对，正如言栩哥所言，我把阿秋想做是妈妈的角色，冬当时是爸爸的角色，内心才会感到不安。

一定是这样。

“果果，希望你能仔细听接下来我要讲的话。”

言栩哥坐直身子，严肃地看着我。受他的感染，我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怠慢。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小孩子，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可以平等相处对话的朋友。所以哪怕是我也要多说一句。我骗你可以，你骗我我也没问题，反正人们总是骗来骗去的。只是，一定不要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