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苑(39)
熬过了冬日的寒,花开的季节也该到来。
梦
许是因为这场雪太大,大到波及各方。
哪怕一直以来精心栽培的梨花都躲不过被冻坏的命运。
我采取了一种自己并不欣赏的手段,通过操纵那些我向来厌恶的舆论来煽动民众情绪,以此来实现目的。
可我看着她觉得值得,但又不外乎值不值得。
头七,柳承欢是在面前墓碑前刻着的名字,在眼眸中逐渐模糊沉醉。
随着调查的深入,发现土中冤魂的同时,本该被关在监牢中的恶人再次出现,且没有因此收手。
魔爪还在伸向那些本可以平淡一生的苦命人,以一种不为人伦道德所接受的方式取乐。
因为时刻关注其动向,我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她的“梦魇”,顺着信息一路走近,面前是一个孤零零的土屋,隐隐有声音传来:
“四十”
“四一”
“四二”
“停下!停下!娘娘来了!”
许是这句叫喊起了作用,里面安静了,我却再无法安宁,浑身神经像是拧在一起,无比紧张。
一刀,一刀,往身上划,一点,一点,看血液流尽。
不要有人再体会一次!
不要!
尽管已经做足准备,可亲眼看着又是另外一码子事。
我看不清她的样貌,只身无一处好肉,血液泉水似喷涌而出,她就那样静静躺在血泊中,裙摆四散,正开出一朵盛大烂漫的死亡之花。
他在笑,和颜悦色。
只那双青筋暴起的手却紧紧停留在姑娘脖梗。
几个侍卫一起都拉不开。
何其荒谬。
我以为自己会充满恨意,厌恶。
事实是麻木,颤抖,恐惧将我包围裹挟…
那她该有多怕啊!我不能,无法单看着,她,呼吸越来越微弱,失去挣扎意识。
于是,拿起那把曾将自己拉入深渊的刀。
“哈!”
屏住的呼吸在这一刻得到舒缓,鼻腔不停的出气,我救了她,也为曾经的自己。
黑暗被包裹,我化身光明。
照亮被黑暗吞噬过的地方。
却忽略了,弱小的光亮在无尽的黑暗面前,能照亮的只有自己和被吞噬的绝望。
“不要救我,我不爱自己,也不想要这条命…我就想做个交换…用我的死换他去见阎王爷…”
生命的最后,她沾着“花粉”写下罪状:“谢…娘娘…”浓墨荒凉。
原是我在外面喊的那句,让她误以为我是皇后。
我哑住了,不知那句带给她的是希望,还是可以放下的曙光。
可哪有什么娘娘啊!不过是想要恶行停止的情急。
人命贱如草啊!看吧!死就死了吧!
没有人会在意的,连同被冻坏的梨花。
后来的事情就是那样,一场并不平等的交易结束。
这一场交易的背后一定有人沾了它的光,那个人是我,也是你。
后来在那些没有光的日子里,我总会想起她,想起我们都曾有幸被前人照亮。
又才多少年岁,便能看尽几人生平,何其可悲可叹!
我想,我需要睡一觉。
睡到分不清白天黑夜,忘记东西南北。
你说,那把刀大吗?
也不过是手掌大小,断送了多少人的一生,毁了多少个家庭的幸福。
如今的我可能会很惧怕失去,习以为常的一事一物,在有一天忽然消失不见,那是一件多么的可怕的事情。
所以,我寄希望于佛祖,于神灵。
佑亡灵,佑亲友,佑百姓。
又一次,我陷入那种怪情绪之中,不大一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一次,我拿起刀划向自己,然后等血流出去,包扎,找个粗大的手镯覆盖。
伤口不深,看得见皮肉,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了。
我怎么了?
正常来说不会有人发现,愈合得快,当天夜里就能结下痂,不多时就不再有感觉,至多留下一条白色浅浅的痕迹,只是像长期保持一个动作留下的皱纹。
有长袖遮挡,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不知怎么,或许是我迫切需要关注,一发停留人间的理由。
摘下手镯,有意无意暴露后,被发现。
那天,第一次在一个人眼中看到这么多情绪,紧张,无能,心疼,惧怕。
“对不起。”我后悔了。
我更应该向误解我曲解我之人骂一句:愚蠢,以你的浅薄见识,低下眼界,来看待我,是对我的侮辱。
可,爱我之人听不得我说对不起,见不得我结痂掉了一半壳的伤痕,怕惊扰而不敢靠近;不爱我之人恨不得啐骂生嚼,巴不得我吞针呕血挫骨扬灰,除之后快。
楚如榆背过身,他的胳膊举过肩膀手停留在脸上,我听见他颤抖哽咽又轻快的声音:“不要觉得亏欠,阿悦你该大声哭闹,看看花,看看草,看喜欢的画,做符心意的事,见想见的人,吹散落的风,还有,惜最值得的自己。”
“去睡一觉吧,乖!去睡觉。”
可这样一夜,该是难以入眠的。
我敞开双手,好像抱到了什么。
是山野的花,森林的草,丰富多彩的画,夹杂夜雨的琴声,最好的朋友,自由的风,酣睡如泥的自己。
我们没有错,街道没有错,房屋也没有错,错的是被包庇的罪恶,是害人者。
我们从始至终都是受害的一方,是被误解的,但,人生在世始终要相信,世间真理尚存,公平正义且在,铁律在前,就是应对之武器。
有些人,愚昧无知,往往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