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王爷要弑夫(119)
“那你以为我私心在何处?”谢承阑空拳攥的更紧,什么都没抓住。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流失感,那样地真实。
黑暗里,他知觉片刻恍惚,仿若曾以为被自己牢牢掌握住的,尽是黄粱一梦。一梦惊醒后,梦中美好反而给了他一榔锤,打得他猝不及防。
尽管燕衡洞察人心,但对于此时的谢承阑,显然没能猜中他到底在想什么。
燕衡还以为他在暗示催促自己,宁静道:“我说了,等这阵子过了,我会着手安排。”
谢承阑动了动唇,憋了半天,最后不置可否,掐着死不放开的拳头倒头回去躺下,翻了个身背对他,语气明显冷了:“王爷赶紧睡吧,病了话还这么多。”
“睡不着。”燕衡叹了口气,“难受得紧。”
“……”这话略显耳熟,谢承阑不应他声。
也不知燕衡是真没意识到还是故意的,偏偏一次又一次去提那壶没烧开的水。
“我瞧谢兄手上的茧细化了不少,崔栖给的药可用完了?”
谢承阑回想起回来路上被自己扔掉的空罐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捡了半句:“扔了。很久没拿家伙,那些茧自然消减了。”
“是吗?”燕衡“嘶”一声,思索少顷,“某人写给我的上封信才说道,他端了一窝山匪窝子来着。”
他欠欠儿地偏向某人:“谢兄这是赤手空拳就给人家端了?”
“……”谢承阑强忍着“脸疼”没爬起来当场离开,而是生硬地一转话茬,“王爷话这么多,倒是不见一点病样。”
燕衡笑笑:“和你说说话才能转移注意力,不然一直想着这里疼那里疼的,更睡不着了。”
刚刚积攒的那一点幽怨瞬间被此话化解,谢承阑思忖着翻过身,和燕衡一样平躺,直视帐顶,示意“我听着”。
燕衡感受到动静,勾着唇没出声。
不知道是吃了那么多天的药终于起反应了,还是说那疫病跟了他这么多天也烦了,要准备离开他身了,反正以往喘个气都嫌累,今晚说这么多话反而觉得无比轻松。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谢承阑:“谢兄可通晓面相?”
“不懂。”
“我倒是懂一点,谢兄可要听听?”
“王爷都这么说了,谢某还能不听的?”
“谢兄右耳耳廓和耳垂上的两颗痣,可是富贵之征。”燕衡有一出说一出,“与人为善,必得禄泽福厚,安享晚年。”
谢承阑随言摸了摸自己右耳,听他说得绘声绘色,于是半信半疑道:“那王爷鼻梁上那颗痣代表什么?”
燕衡默然良久,好半天才轻吐几个字来:“命运多舛,病苦多灾。”
“不会的。”谢承阑说完愣了愣,“我才不信这些。”
燕衡不明一笑,道:“可是这和我都能对应得上,不是吗?”
“我还见过有个叫花子,耳朵上的痣和我这个一模一样,最后却冻死寒风中。”谢承阑哼哼一声,语气鄙夷十分不屑,“这能看出个什么?你也别信。”
燕衡笑出声,但笑得哪哪儿都疼,只好微蜷起来。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后,他轻声道:“其实我本没有的。”
谢承阑听得不真切,追问一声:“什么?”
“很小的时候,”燕衡微顿,“不小心被刺出来的,后头就一直跟着我了。”
其实不管有没有,至少目前为止,他这条命的走向,确实和自己口中列出的两点如出一辙。
好像那颗痣,确实挺让人不幸的。
但听他这么一说,谢承阑说得更肯定了:“看吧,靠人后天就能改变的东西能看出个什么?谁若是想大富大贵,也尽往好的方面刺几颗痣算了。”
燕衡轻笑道:“那我便信谢兄。”
谢承阑奔波这么一段日子,早疲惫得不行。前头和燕衡扯的那些都听进了耳朵,这会儿听见燕衡好不容易被劝服,信了自己的话,他才终于放下心,任由意识模糊,游走在半睡半醒间。
燕衡翻身面向他,望着他朦胧轮廓眨了眨眼,而后安心地闭上。
若我身不在此,哪怕你我不遇,萍水相逢间,或许也能一同入梦。真如天意所愿,生死之隔也从无瓜葛,只当擦肩的路人,连一滴泪都不会有。
到此,燕衡便想不下去了。
如果换做了别人,谢承阑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这世间少了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少了一个对自己这么纯粹彻底的人。
正是因为已经经历过这一切,怎么也无法将他视作一个陌生人,燕衡便更觉得,这样的结果,哪怕日日危梦,好像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他停止幻想,残念仅剩一丝奢望——管他哪日天崩,安于一隅便好。
翌日清早,山虎端药进屋,“王爷王爷”地喊了两嗓子,一如既往地,燕衡没醒。他不觉得奇怪,毕竟以往嗓子喊哑了燕衡才骂骂咧咧转醒。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加大声量时,那床帐却被掀开一角,里面漏出谢承阑从容不迫的半张脸,轻声说道:“没醒,放暖炉旁边温着。”
“你……”山虎惊得后退半步,难以置信眨眨眼,“四爷怎么在这呢?”
谢承阑下床,缓缓走出幔帐,抬手理了理后衣领子,道:“回来看我阿娘阿姐。”
山虎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谢承阑就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朝暖炉走去,
“那……”山虎摩擦几下空落落的手掌,“那我先出去忙了,等会儿外面送早饭来——”
忽然,谢承阑问:“王府里有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