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王爷要弑夫(155)
“一半一半。”谢承阑道,“为什么你说话常常让人分不清真假?”
“真假参半的话术才能混淆别人,”燕衡幽幽道,“若是轻易让人看破了去,我哪儿能活到现在。太傻太聪明都不好过,这么稀里糊涂的正好。”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谢承阑道。
“说。”
“你保我的理由是什么?”
燕衡想了半天,语重心长道:“你是个好人。”
“……”谢承阑语塞一时,连同手都愣住,“没有了?另一半假话呢?”
“没有假话。”燕衡将后半句咽下去——只有没说完的真话。
燕衡闭眼,开始闲话家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知道我为什么视你如心腹之交吗?”
谢承阑想了想,鹦鹉学舌,有样学样:“因为我是个好人。”
燕衡被他这滑稽的回答逗笑,扬唇不下。
“在王都时,因为我的身份,我身边有很多人。权、势,我只手可摘。但我清楚,如果我不姓‘燕’、如果我身上没有崔家的血,我这样的人,会比吉州的叫花子都不如。”燕衡轻声念叨,“天家皇脉与我无关、朝堂权势与我无关,没有人会替我撑腰,崔栖不会看我一眼,就连山虎,也不会死心塌地地追随我至此。没有任何人,肯为那样的我逗留。”
“我不怨谁,谁也轮不到我怨。兔死狗烹,我还什么都算不上呢,所以那无可厚非,甚至本应如此。”燕衡说到这,话锋一转,“可你不一样,好像不管我是谁,你所帮的,都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依附的这些东西。”
谢承阑不应声,静静地听他说着。
“那次,我支开邓钰宸,其实是想杀你的,不巧长北派人来搅和,我只得将此事搁下,暂时保命先。”燕衡一顿,“我的确没想过,在你知道我对你图谋不轨的情况下,一路上你还肯护着我。你说是皇命不可违,但当年花丹舫除夕夜,没有皇命,你还是选择护我一路。”
他倏然一笑:“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谢承阑在回忆里打转,想到什么,道:“有意思吗?可你不仅不领情,甚至还说‘好人不长命’,劝我做个坏人。”
“因为那时候我看不得如此风光霁月的人,”燕衡沉默半晌,道,“我想拉你下水。”
谢承阑缄默一瞬,道:“那时候,你很厌恶我?”
“厌恶,但更多的,是嫉妒。或许不光是你,跟你性子差不多的人,我应该都讨厌。”燕衡如是道,“我性格扭曲,心思阴暗,我见不得你这样的坦率天真、光明磊落。何况,我本来就要杀你。”
自然,谢承阑成了燕衡众多看不惯的人里第一个要解决的。
时隔好几年,两人走到一条道上,燕衡才肯将自身最邪恶的一面剖白在谢承阑跟前,任凭他指摘。
早前,两人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两路人,燕衡死也没想过,世事变迁的今天,两人会这般平心静气地袒露心声。
其实他也说不上,到底是他把谢承阑拉下水了,还是谢承阑把他从水里拉起来了。但毫无疑问,两人现在终于成了一路人,是寒夜里火堆旁相互依偎的人,是万千险境里能相互拉一把的人。
或自愿或被迫。
“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坏?”燕衡问。
他紧紧抓着被子,说完这通话便不再言,静静等着谢承阑的反应。
屋子里重新恢复寂静,谢承阑不说话,燕衡也不再开口。
他不知道谢承阑是睡着了还是没话说。
不过,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觉得,像谢承阑那样的人,是容不下如此的恶意卑劣。
屋瓦上一阵响动,燕衡知道,这声响,是山虎值夜打瞌睡了。
不过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上头,他只想知道谢承阑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但令人抓狂的是,等了半天,谢承阑还是不给反应。
估计是失望透了。
燕衡收了心,扯了扯被子,准备入睡了,却不想就在这时,谢承阑却忽然出声。
“是挺坏的。”谢承阑道,“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一定比你好。”
“满丛荆棘深处,一切皆为自保之举,谁的命不是命?我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甘愿牺牲自己为别人的垫脚石。”谢承阑道,“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你甚至还在王都战战兢兢只求安身。若是换做我,这一步,我应该会比你走得早。活得那般憋屈,不死也疯。我会比你更坏。”
燕衡浑身一松,尽管知道他言语中有夸张,但还是不由得舒了口气,玩笑道:“我当谢兄要和我断交了。”
谢承阑抿唇笑笑,转回正题:“第二个问题,逃离王都那晚,王爷说的离都法子是什么?真是求助于燕徊让黄勤臻开路?”
他不大信燕衡会向燕徊那样的人求救,而且,他也不想燕衡和燕徊扯上关系。
果不其然,燕衡道:“我三皇兄名下有一座酒楼。里面有暗道,我小时候误闯过。”
岂止是误闯,他那时就是准备从那个暗道逃离王都的,要不是被燕徏逮回来了,他恐怕真顺着暗道跑了。
为此,他还恨了燕徏好长一段时间。只不过后来长大一点,他也渐渐明了,就这么傻乎乎的跑是跑不掉的,不仅会被抓回来白费力气,还会连累燕徏和好多无辜的人。
谢承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对这个说法表示存疑:“你开口,临安王就会放你走?”
谢承阑不大信,毕竟两人前段时间还说道,燕徏还有燕昌这么个牵挂,怎么可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放走燕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