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王爷要弑夫(219)
邝凡先一步开口:“这是何人?”
洪巳道:“回各位爷,这是先元安王,圣上特许他去冷宫和崔氏喝团年酒。方才经过这钟楼,便想上来着看看烟火。”
邝凡道:“这么说,这是得了圣令了?”
洪巳笑道:“这话说的,真是什么可疑之人,楼上那些大人也不会就这么放咱们下来。”
邝凡点点头:“这倒也是。”
“那各位爷……”洪巳左看右看,没瞧见能下去的路。
邝凡一扬手:“让路。”
得了令,所有人纷纷往两旁撇开,让出道来,只有谢承阑愣在中间不动。邝凡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当即使力攥着他胳膊,把他拉到旁边。
燕衡依旧戴着帽子,低着头,从谢承阑跟前走过,一个眼神也不跟给他。但就在错身剎那,谢承阑猛地探手,攥住他手腕不放行。
燕衡错乱一瞬,微微偏头看向他,闪亮的眼眶映出后者错愕的神情。
这一眼,谢承阑将他抓得更紧。
燕衡盖住慌张神色,狠了心撇开头,暗暗较劲挣脱,手腕的几条疤都沁出的血来了。
燕衡无声吸气,掩饰住哽咽,道:“这位军爷,再耽搁下去,只怕要误了时辰了。”
混沌雪地血夜寒
邝凡见这状况,忙拉住谢承阑,语气尽是苛责:“放肆!你这是做什么?他虽身为囚犯,但也是受了皇命才在此,怎么,你还想把人抓回大牢去?我看你是想立功想疯了!”
“……是。”谢承阑回过神,落魄松手,眼睛却依旧在燕衡侧影上,“是小的鲁莽。”
燕衡没了阻挠后,没有留恋,当即快步离去。
谢承阑低头,手中余温裹着淡淡血迹,都是方才从燕衡手腕上的惹来的。他心中猝然泛起一阵痛,似万针扎遍,不留痕迹,却又痛彻心扉。
眼中的雪地越来越模糊,拐过一个宫墙后,燕衡脚下一趔趄,扶着拐墙大吸几口气,终于啜泣出声。
洪巳见了不由得担心,左右看了看,怕被人发现异样:“你还好吧?”
好半天,燕衡才找回神识,摇摇晃晃往前两步,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冷宫里,摆着一桌团年饭,两双碗筷静静地等着。崔婧身着素衣落座,简单挽了个玉簪,虽简朴,气质却完全不似一个被废的太妃。
寒风呼呼作响,忽地一下吹开窗户门。一旁立着的杨嬷嬷见了,立马上去关上。
崔婧盯着满桌菜食,突然道:“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杨嬷嬷回到原位立着,“奴婢只记得,娘娘还在吉州时,奴婢就侍奉在娘娘身边。”
崔婧感慨道:“四十多年了吧。”
杨嬷嬷垂眼不作声。
“其实我有时候挺看不懂你的。”崔婧沉思回忆,“那年吉州遇刺之后,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杨嬷嬷默了默,道:“奴婢,一切为了娘娘。”
“你是为了崔氏。”
“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崔婧道:“日后若有机会出去,便离这皇城、离崔家人远点吧。 ”
杨嬷嬷充耳不闻道:“少了酒,奴婢想办法去弄点。”
就在此刻,大门忽开。
燕衡立在门口中间,被什么定住般顿住了步子,迟迟不动,就那样与她远远对望。
“不用了,下去歇着。”崔婧看着燕衡,话却是对杨嬷嬷说的,“等会儿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娘娘——”杨嬷嬷无不犹豫,盯着燕衡就跟看阎王似的,恨不得将他钉在那儿不得靠近半步。
崔婧呵斥道:“下去!”
那头,燕衡接过洪巳的酒盘,慢吞吞走进来,和杨嬷嬷擦肩而过,对着崔婧挤出一个笑:“母妃。”
崔婧起身,抓着他肩膀,将人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泪在眼眶打转,辛酸道:“瘦了。”
“母妃等了很久吧?”
“还好。”崔婧拉着他坐下,好似寻常地给他碗里夹菜,“尝尝这母妃做的红烧鲈鱼。”
燕衡盯着碗里的鱼肉,笑笑动了筷子:“母妃都记得呢。”
“忘不了。”
燕衡会心一笑,便开始动筷。娘俩的相处如平常一般,平静得让人想不起来这是冷宫,亦让人忘却自身身负的仇恨。
吃到一半了,燕衡才搁下筷子,盯着崔婧好久好久,本该笼在烛光火影下的双眸却难得澈明。
崔婧也放下筷子,好笑道:“这么看着我作甚?”
燕衡反手撑脸:“母妃怎么不问问我?”
“问你什么?”崔婧不再看他,目光随意散落到某盘菜上,“问你崔云璋和薛成风是不是你杀的?还是问你将三娘子他们藏于哪儿了?”
“随便,”燕衡道,“问什么都可以。”
“你有你自己的打算,母妃没什么想问的。”崔婧作势提壶,就要给杯子满上。燕衡却先她一步,抢走了酒壶。
“我来吧。”燕衡将壶柄捏得紧,手指微微发颤,“其实,我有问母妃的,母妃可否解答?”
崔婧盯着从壶嘴出来的水柱,道:“想问什么?”
燕衡将杯子推到她跟前,道:“母妃可恨过我?”
崔婧低头一笑,半晌,才扭头看他,定定道:“恨过。”
燕衡点点头,不觉得意外。
“后来也就释怀了。”崔婧微微笑道,“你小时候做过很多错事,但母妃并不觉得你是个坏孩子。”
“如今在世的长辈里,也只有母妃会这样觉得了。其实母妃恨我,不是因为我小时候性子混吧?”燕衡说着笑着,“母妃应该恨我,抢了这六殿下的位子。准确地说,母妃是恨我鸠占鹊巢,替代了燕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