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有性别认知障碍(215)
他顿了顿,不停地吞咽口水,斟酌着措辞:“那名少年提起‘水旱沟的坟墓’时,师尊情绪很激动。”
玄冥仙君没有应声,他略带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人,良久,肩颈放松下来,缓缓叹出一口气:“唉,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四百多年过去,小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放不下啊。”
江不宜闻言怔忪一瞬:[他果然知道什么。]
江了眸中水光一激荡,胸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急切,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求您告诉我!”
玄冥仙君没有应声。
江了抬起头,清澈的黑眸中,是近乎偏执的诚挚:“仙君,我想成为师尊最重要的人。”
他说得慎之又慎,又重之又重,喉咙中吐出的气都在隐隐颤抖。
玄冥仙君看着跪在眼前的挺拔身形,不自觉想起常少祖在白仙山养伤那些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几日罢。”
“你就不怕人等急了?”
“他现在大概不想见我。”
小祖若是真不喜欢哪个人,恨不能路过也要踢一脚,他头一遭见小祖对人那么逃避消极,脑袋蒙进被子里,像个闹了别扭偷偷难过的小孩儿。
常少祖嘴上不说,但玄冥仙君从小看着他长大,他那时就知道,小祖在乎这个人,非常在乎。
玄冥仙君最终引他到一处僻静的山林之中,挥手布下一道阻隔结界,他坐在石凳上,江了没有坐,站在他的对面。
“听说过‘罗生门’吗?”
江了摇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师尊同少年争执时,他隐约听到了类似的字眼。
“这是个以永生为宗旨的门派,门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玄冥仙君握着手杖的手微颤:“炼药需要大量的活体试药,他就打着仙门百家遴选弟子的旗号,在偏远地带四处游说,引诱未满十六的孩子参选……”
江了脑海中蓦地闪过少年头颅被江不宜扔出那幕。
头颅复原时,少年的脖颈上多了一圈蛛丝绷带,而初见时,少年几乎全身都缠满了同样的绷带。
江了想到什么,喉间一紧:“试药……是怎么试?”
玄冥仙君沉默片刻,道:“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那副场景,你就问不出这话了。”
他视线落在江了惨白的脸上,神情沉重而复杂,又带着面对后辈的仁慈:“你不会想知道的,孩子。”
“……”
他的避而不答,让那隐而未明的答案愈发沉重,江了指节微微发颤,他不敢,却又不自觉地想,少年唤师尊一声哥哥,那师尊是不是也曾经历过……
“我第一次见到小祖,就是在罗生门。”
江了手指剧烈一抖,瞳孔微缩,心里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猛坠下去。
“我道侣把小祖抱给我时,他才十三四岁,抱起来像纸一样轻,不哭也不闹,安静又乖巧,像个精致的小木雕娃娃。”
玄冥仙君视线饶过他眺望远处群山,仿佛陷入辽远的回忆:“小祖大概是他们最得意的作品,抱走小祖后,那疯子彻底疯了,一把火烧了罗生门,又一把火烧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
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在疯魔般炼制着永生丹药。
玄冥仙君叹了口气:“他口中的‘父亲’,指的大概就是他。”
江了问:“师尊……能永生?”
玄冥仙君摇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万物生存自有其道,世上本就没有永生,永生的只有无休止的欲望。”
“小祖当时身体情况其实很糟糕,给他喂什么吃什么,不说话也不理人,起初都以为他心理创伤太大,直到有次弟子不小心用强光术照到他眼睛,才发现不对劲——他完全不畏光。”
玄冥仙君又看向他,聊天般叙述道:“你应该见过小祖做饭罢?每次调料配比,他都要拿天平称一称。味觉迟钝,也是在那时就落下的病根,不过好在发现的早,他的视觉,嗅觉和听觉,都保住了。”
江了呼吸一滞,睁大了眼,又不自觉加快了喘息:“……这就是他所谓‘最得意’的作品吗?”
江了如何也想不通师尊为何要跑去参选,他跟着师尊看过不少话本,上面无一不说师尊家境优渥,家底殷实,哪怕不去也是一生顺遂……
江不宜:[常少祖跟我说过,他小时候家里很穷。]
江不宜神情复杂极了,常少祖这些应该没有骗他。如果常少祖真的很穷,而他又意外被选中成为仙家弟子,这无异于是天降的喜讯,他没有理由拒绝。
常少祖第一次主动吻他那晚,烛光照映下,那张半明半昧的清瘦脸庞,仿佛就在眼前,他那双常年淡漠的眼中是如死海般的平静。
“小时候家里穷,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看这些,是干活的时候捡到了两页,不知道谁家孩子撕的。”
“我再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是我走了第三天,在地里挖野菜的时候,晒晕了,过去两天才被人发现。”
“我没有爹娘。”
[……]
江不宜心脏像被一张大手攥住,还在不断收紧。
常少祖得知被选中时,心里在想什么呢?是想着以后终于不用再饿肚子,还是想着终于能给妹妹买下那本印着“夸父逐日”的故事书呢?
江不宜喉结滚动,不住痉挛。
自从得知桃木盒子早被常少祖扔掉后,他就擅自推翻了常少祖同他说的所有言论,一个接一个打上“欺骗”的标签。这份欺骗像热油浇在了火堆上,轰得一声,让他愤怒发狂到失去理智,满脑子都是声音嘶吼着,叫常少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