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一瓦舍安身,能得一店铺立命,便是我心之所求心之所安了。”
陶以墨道。
张予白笑了笑,“话虽如此,可我不愿让东家明珠暗投。”
修长手指轻抬。
“拿进来。”
素节叹了口气,似乎认了命。
院子里垂首立着的侍从鱼贯而入。
手里捧的不是稀世珍宝,也不是哄女儿家开心的胭脂水粉与珠宝首饰,而是一沓又一沓的账本,小山似的被他们捧进来,轻手轻脚放在陶以墨面前。
“?”
怎么着?
想让她给他当管家?当职业经理人?替他打理偌大家业?
陶以墨瞧着被人抬进来的账目,轻哼一声。
也罢。
买卖不成仁义在,谈不了感情还能谈利润,只要银子给得足,那便一切都好说。
陶以墨轻啜一口茶,面色这才缓和一二。
但下一刻,男人平静的话却平地起惊雷,陡然惊起她原本归于平和的心绪——
手指拂过账本,张予白笑得温柔,凤目轻轻看向陶以墨,眼底的缱绻情意几乎能让人心甘情愿溺死其中。
只可惜,他对面的人是陶以墨,一位掉在钱眼里的女商,女商之前的撩拨调情是对瞎子抛媚眼,而现在,他亦如此,他的温柔与心意女商视而不见,只看到满屋子的账本,与飞速运行的大脑在计算着自己能够得到的利润。
“深情”如她,只对钱矢志不渝。
还好,他略有家资。
那些世家百年积累的财富,或许能让她多看他一眼。
这便够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与心上人相守已是十分不易,如何还能去强求,那人与他一样情根深种?
他从来看得通透。
“我欲以家产相托,问东家的一个回答。”
张予白看着陶以墨,缓缓问道:“东家......可对六郎有心?”
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他用自己的全部家当,去赌一个陶以墨这位精明的女商有心。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陶以墨愣在原地。
不是, 她这个年龄不是没有看过绿江小说,但绿江小说也没告诉她男人表白要先把全部家当送上啊?
这位张家六郎是修身养性修傻了?
以为感情是做生意呢?只要付出了,便一定会有回报?
——退一万步讲, 做生意还有赔本的时候呢。
陶以墨没接话,也没看张予白, 她抬头, 瞧了又瞧窗外的天色。
今日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要不然她怎么能看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陶东家?”
男人在唤她。
似是久久不曾听到她的回答,所以试探性开口, 问一个她的态度。
“......”
还别说,她的态度是她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呃, 我在。”
陶以墨应了一声。
手指顺着案几摸到上面的茶盏,端起茶盏,咕嘟咕嘟往嘴里送茶。
可惜这个时代过于讲究,而张家亦是传承百年之久的诗礼簪缨的家族,庄子里用的茶具精致小巧到令人发指, 小小的一盏茶杯,里面盛的茶水只够润润喉,她大口往嘴里送茶, 刚往嘴里倒,茶盏里的茶水便没有了,于是她只好放下茶盏,手指摸索案几上的茶壶,提起茶壶,又往小小的茶盏里倒茶。
这种行为显然是失礼的。
哪有不回答别人的话,只顾自己喝茶的?而且喝茶的姿势如此不风雅, 如此处处透着大喜过望的喜形于色?
但是吧,礼仪这玩意儿是约束上层的贵人的, 像她这种市井小民,能吃饱肚子养活家人便不错了,还讲究什么非礼勿言非礼勿观?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只要她不谋反作乱,只要她不杀人放火,那她便是一个好庶民。
对于庶民来讲,道德败坏简直不是事。
——而是你压根没有学过诗礼为何物的本心行为。
所以作为庶民的她,缺德点又怎样?
这本就是被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看她不起的底色啊。
恩,她本就如此,见利忘义,见钱眼开,为了几个臭钱,连自己的灵魂与尊严都能出卖。
“六郎是在与我说玩笑话,还是真心将家产交托?”
她听到自己欣喜开口,努力压着天上掉馅饼的狂热问张予白。
对面的男人笑了一笑,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与被金钱冲昏头脑的她格格不入。
“我方才之言,字字真心,句句诚意,不曾有半分欺瞒东家。”
张予白道:“不知东家意下如何?”
好!等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你若不说,我也要耍心思弄手段哄你说出来。
精明的女商对自己低到令人发指的道德感极有自知之明,当下再不犹豫,对着张予白说道:“我自是愿意的。”
话刚出口,衣袖便被身边的春桃拉了拉。
——东家,虽说爱财是商人本性,但您这话也太利欲熏心了些。
利欲熏心怎么了?
若不利益熏心,哪有那么大的动力累死累活去挣钱?
直接躺平不好吗?
话虽如此,但最基本的表面工作她还是会做的,t于是又往嘴里送了盏茶,尽量以四平八稳的语气说道:“六郎丰神隽秀,才华斐然,如何不让人为之倾倒?”
更别提还富甲一方,把家产送给她!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做梦都不敢梦好嘛!
陶以墨道:“实不相瞒,我对六郎亦有心。”
话毕,她侧眉抬头,含情脉脉看着张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