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双重生)(250)
君主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么?承认有野心很难吗?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于你而言不过一步之遥,你岂会无动于衷?”
“父王曾言,人无野心,万事难成。”容骁一字一句地说,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勇气,“论功绩,论人心,儿臣自觉是众皇子公主中的佼佼者。可父王始终不肯给出答案,确立储君人选,儿臣不得不为自己做打算。”
“你的打算是什么?当那些私兵养成,收买完孤的羽林卫,而后逼宫?”
容骁不言。
君主气极反笑,“好,真好。不愧是孤一手养大的孩子,你不光有野心,还有谋略。只可惜,你这点野心和谋略,在一国君主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可儿臣也瞒过您这样久,儿臣还是赢了。”
程昱恒惊讶地看着容骁,心想他果然是豁出去了。
君主道:“的确,是你赢了。孤的儿子长大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默然片刻,对程昱恒道:“传孤的旨意,大皇子容骁,赐自尽。”
“是。”
容骁原本紧绷的身子在听到这话后,忽然松弛下来,就像是舍弃了一直以来扛着的重担那般,他朝着君主离去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
“儿臣遵命。”
程昱恒跟随君主坐上小驾,起初一段路,君主沉默不语,他也不敢说话。
等再驶出一段路,君主陡然咳了两声,程昱恒忙转头探看,却见君主眼眶发红,脸上也有几行残存的水渍。
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威严的掌权者落泪。
“孤很看重他。”君主的声音听上去些微沙哑,“昱恒,孤曾经是想过的,要立他为太子。可他性子不定,孤不敢冒险,孤想着,再磨砺他两年,倘若他真能继续闪耀,这位置就交给他。昱恒,难道孤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明显。但在大皇子看来,只要一日没定太子人选,他就一日不安。当这样的不安逐渐放大,终将万劫不复。他优秀,得您赏识,上下都打点到位,可期望的结果始终未至,以他的脾气,断是接受无能。或许,从某一天开始,他就在想,既然走正道无用,那就用旁门左道,兴许就能实现抱负。”
君主安静听着,忍不住叹出一口气,“他走到这一步,孤难辞其咎。”
“陛下……”
“赐毒酒罢,挑最烈的,莫让他太痛苦。”君主说得很慢,“至于他的党羽,按律法处置即可。”
程昱恒道:“那高家父子、季子骞和葛子朗四人是否能从轻处置?”
“你斟酌着办罢。”
“是。”
君主偏头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昱恒,你觉着孤残忍么?”
“陛下所为的,不过是江山社稷。古往今来,若想长治久安,必得要见一波血。”
“你怎么偏偏不是孤的孩子呢?”
“臣惶恐。”
君主忽地笑开,“可如果你真是孤的儿子,却又不见得会是如今的脾性。罢了,何来什么假设。”
停顿须臾,君主喃喃道:“孤又没了个儿子。”
护送君主回宫后,程昱恒即刻赶往刑部,转达君主旨意,刑部尚书及在场两名侍郎皆是大吃t一惊,但他们很快收起情绪,吩咐下去。
“此事当无回旋之地么?”刑部尚书问。
程昱恒道:“尚书大人不是亲眼看过那些罪证?而且,陛下亲自去过屯兵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桩桩件件,如何能饶恕?”
“可殿下执意不认青姜花一事。”
“他不认,那是因为他确实没参与经营,但买卖青姜花的钱,大多都流进他和他母家的口袋,无法逃脱干系。况且,他不认青姜花,难道就没法定罪吗?屯私兵,疑似通敌,随便一个都够定重罪。”
刑部尚书道:“如今看来,前朝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大人何须顾虑,您只要牢记自己是陛下的臣子,万事足矣。”
“臣谢将军指教。”
程昱恒道:“余下的事就辛苦你们了,本将军还有事要办,就不久留了。”
屋里三人齐道:“恭送将军。”
尚书大人还亲自送程昱恒出门,但刚出屋门就被程昱恒叫停,于是目送他远去,继而回去与同僚商讨后续对策。
*
程昱恒口中的事不大,实际上就是把陛下的决定转告给妹妹和妹夫。
程君顾还在辛家书房读国子监这两天传阅的一名寒门学子所做文章,听到哥哥传来的消息,差点打翻砚台,讶道:“就这么死了?”
“陛下金口玉言,质疑不得。”
程君顾道:“他犯的都是重罪,来杯见血封喉的毒酒就轻飘飘解决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流放?车裂?还是在菜市口斩首示众?你要是有意见,与陛下说去,朝我嚷嚷没用。”
程君顾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辛琰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处置吗?”
“按祖制,除去宗籍,府中、族中涉案者,一并落罪。”
程君顾问:“大皇子妃呢?”
“这归王后管。”程昱恒说,“但她算是被容骁休了的,波及不到她。”
程君顾:“那她是不是能回来了?”
程昱恒:“我不知道,得看陛下的意思。陛下今天又跟我说,如果我是他的孩子该有多好。”
“他也跟我说过。”辛琰道。
程君顾来回看他们,“也跟我说过。”
三人面面相觑,程昱恒道:“我总觉得他好像在暗示什么。”
程君顾:“暗示什么?夹紧尾巴做人才是,这分明是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