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玉阙(123)

复而，他抬眸，打量着那张掩映在煌煌灯火下的少女，若有所思。

……

太和殿一片热闹，便是在宫外也能看见升起来的缤纷烟火。

冷宫萧瑟凄凉，仅靠着洒落的月光照亮的枯枝树影好似鬼魅，夜风卷着地上枯败的枝叶，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与外面的繁华热闹截然不同，

简陋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火苗微弱，被突来的夜风一吹，摇曳闪烁，一只略有粗糙的手挡了一下，那微弱的火苗没有熄灭。

郑太后披头散发，是被烟花声给吵醒的，她卸去了华贵发钗和首饰，穿着的衣裳布料粗糙，还不合身，不到一个月，她苍老很多，白发一根一根浮现。

“外面什么声音？”

郑太后护着手里的油灯，来到门边靠着，绚烂的烟火在远空绽放，“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么热闹？”

膀大腰圆的婆子坐在台阶下，没有回头，磕着手里的瓜子看烟火，她上次看见烟火，还是在上元节，随心道：“今儿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四方来使贺寿，能不热闹吗？”

甭管身后的人之前是谁，这入了冷宫，就没有出去的份儿了，犯不着还客客气气的，况且她是奉命来看守的，不必给好脸色。

她竟没想到新天子登基，第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女子不是弃妃，而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

幽禁于冷宫，还是太皇太后的口谕。

郑太后算了算时间，转眼间竟然已经到了这日，想到太和殿里觥筹交错，那位和儿子在宴席上吃香喝辣，她手指握紧，火苗映着瞳仁里迸射出恨意和不甘心。

她在冷宫吃着残羹冷饭，过着苦日子，凭什么那位能安然无事，盛装出席在寿宴上。

“哀家要见天子！”郑太后眼底浮出一抹愠色，内心的不平衡顿时占据她所有的情绪，护住油灯大步流星往外走，喊道：“哀家要见天子！”

“回来吧你！”

婆子追上去，一把拉着她的手臂，大力将她拽了回来，她奉命在此看守，可不能让人跑出去，“陛下在是寿宴上，没功夫搭理你。还以为自己是太后呢，犯了什么错事不知道？太皇太后口谕，幽禁于此，幽禁何意不明白？”

婆子力道大，连拖带拽将郑氏丢回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上了锁，“老实在里面待着，外面的热闹与你无关。”

她语气不好，锁了门就在外面的台阶坐下，任由里面砸门的动静传来，也没去看一眼。

这些动静她都习以为常了，甭管，都甭管，睡着就消停了。

郑太后怒气冲冲，将屋子里的凳子、小几一股脑全朝门口砸，但仍不泄愤。

“哀家要见天子！天子！”

她怒目圆睁嘶吼着，乌发披散得跟鬼一样，喊累了就靠坐在墙边，哈哈大笑。

郑太后满眼愤恨，也不知外面守着的婆子能听见多少，说道：“去告诉天子，哀家这里有他想知道的那件事真相，当年害他剿反中毒的，不止一人！”

她落入这番境地，某些人也别想好过！

便是死，她也要拉一个下来当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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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寿宴本该高高兴兴的，但竟然生出了和亲一事，若是拒绝，拂了南诏的面子，两国持续了五十年的和睦 关系势必受到影响。

宴席早早散去，太皇太后找来天子，她的眉头逐渐拢起，对天子说道：“南诏那边将岁贡增加了三成，可见和亲的诚心，然而眼下只有嘉和、永宁合适，可嘉和，哀家又舍不得。”

太皇太后不是圣人，她已经让去戎夏和亲的女儿受了苦难，性情大变，如今不能眼睁睁看着养大的孙女，远嫁南诏。

她到底还存了几分私心，想将永宁推出去。

席间，刘胤饮了些酒，身上带着酒气，可意识却无比清醒，坚定道：“永宁不行。”

听闻天子如此果断的拒绝，太皇太后的脸色有些不好。

烛火跳动，昏黄的光线落于男人面容，更显五官的深邃。

“孙儿与永宁已有肌肤之亲，永宁不能和亲。”

刘胤平静且坚定地说道，然而这话落入太皇太后耳中，她瞪大了眼睛，愣在远处，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刘胤道：“此事不怪永宁，是朕吃了酒，强占了永宁。”

“她是被逼的。”刘胤补充道。

天好似塌了。

太皇太后一时间难以承受这突来的消息，身子不稳，险些站不住。

刘胤伸手扶住她老人家，坐回榻上。

“皇帝你……你！”

太皇太后偏过头去，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杵了杵，一些话难以从口中说出来。

没想到他背地里竟做出这样的事情！

传出去像什么话！

刘胤顺了顺太皇太后的背，郑重说道：“永宁不会去和亲，嘉和亦然，朕会处理好这件事，皇祖母放心。”

太皇太后紧拧着眉。

事到如今，永宁不可能去南诏和亲，那便只剩下嘉和了。

天子这话无疑是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太皇太后看向天子，她引以为傲的孙儿，竟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问道：“你与永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刘胤顿了顿，如实说道：“那夜谷雨宴，孙儿多饮了些酒。”

太皇太后掩额敛眉，叹息一声，事情发生得如此早！

刘胤：“等这场风波后，孙儿会以姜家人的身份，接她入宫，给她该有的名分。她的身份一直都寄存在蜀地，与我刘氏没有半分关系。”

送太皇太后离开后，已是月上中天，喧闹的宴席散去后，万千宫阙归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