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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川饮马行(113)

作者: 春夏秋冬咚 阅读记录

扶女官怔了下,知道不好多问两人之间的私事。而秦臻逐客意思不容违背,只得拜辞离去。

玄鸟乌衣自去国君的密室里找出一份舆图,又翻查出关于白竹牢的相关记载。而后悄无声息地飞出去,自牵马而去岢岚山。

在戥国的密档里,这处雪白的竹林(玄鸟乌衣很好奇自己能看到什么颜色),起初并非囚笼,而是陷阱。当然这也并非因为什么仁慈的原因,因为活捉敌人更有情报价值。

……玄鸟乌衣叹了口气,觉得对薄甘棠来说没有区别。

于是一边策马一边展竹简看,而后随手折了榛枝,点燃后问:“秦臻,八年前那只小妖魔,蓝梅怎么带出来的?”

秦臻顿了顿,才回答:“以戥国国君的血开路。”

玄鸟乌衣无声一笑:“怕什么。知道刚刚我在哪?”

秦臻道:“陛下神出鬼没,微臣属实不曾发觉。”

玄鸟乌衣叹笑:“秦至臻,你我之间,谈不上忠诚与否,我也不作要求。你不必怕我什么。”

秦至臻沉默一会,方缓缓道:“然而这也是我愿意跟随陛下的缘故。”

玄鸟乌衣道:“因为你觉得在大荒力不从心了吗。”

秦至臻道:“唯有陛下可以削平群雄。我从来没有这个本事。”

玄鸟乌衣问:“我借一碗血,很难吗?”

秦至臻再次沉默。

玄鸟乌衣叹:“除了血,戥国先辈君王的遗骨行不行?”

秦至臻道:“应该可以。臣今晚便去为陛下挖几根枯骨。”

玄鸟乌衣差点笑出声,嗯了一声,道:“不忙。你先等着,我先去看看还有命没有。”

华朗已经三十三岁了。

二十一二岁,想想都是遥远的春秋年岁了。

十一二年间,总觉得与往事好像隔了一层纱——华朗正在抚过的绿纱廊,从纱中望出去,远处的榛林愈发烟雨濛濛。

秦臻道,这纱是春扈氏青雀族的工艺,本色灰白,名字叫做“泼墨烟云”。因为华朗喜欢碧色的缘故,这才特意订制成青色。

华朗淡淡道:“不是过两天再来。”

秦臻苦笑:“事出意外。我原以为能让你避开他去。现在,我还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你,更放心些。”

华朗不由微笑。也随意他自后拥己入怀。一同静看碧烟深霭。

“十二年前我们说什么来是?”华朗笑道

秦至臻也是笑,下颌压在华朗的发上:“说要我给你做臣属,你无论怎样,都不要疑心我、猜忌我。”

华朗笑:“还有呢?”

“你爽快答应了。”秦至臻忍不住发笑,亲吻华朗的发鬓:“我也不能反过来疑你。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

华朗这才由衷地笑了。

“你想单独见他,”秦至臻道。“见他做甚。”

华朗笑:“我二十来岁时,觉得你便是强大无敌,安心依靠即可。可年岁渐长,才知道你也面对无数压力,而且你的生存环境更为残酷。他…动辄就可杀你。”

秦臻笑:“杀我,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他神秘难测,我尚未寻到破绽。”

华朗叹笑摇头:“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算得上什么真本事。我不想你和他同归于尽。”

秦臻笑。半刻,再次询问道:“所以呢。见他做什么。”

“问问他要什么戥国给的起的,换你一条安稳的命。”华朗闷道。

秦臻默了半刻,道:“不必。他要的只有我。”

华朗感到他手臂收得极紧:“而你,永远不要被除我以外的妖魔看到。”

这话并不奇怪。

八岁时,父王终于允许小世子上榛山祭祀。

山神的社堂设在参天的榛树下,祭台只两片青石,祭品——因为都是父亲自己上山,所以携带不多。华朗一一摆好荔枝、杨桃等物,觉得有些简陋。

但父王说:足够了。

华朗不明白。

而父王接着摸出腰间的匕首,比在腕上,割出一道血痕。

华朗呆呆地看着父亲的鲜血流在碗里。

满满一碗。

而后父王捧起玉碗,敬祝道:“恳请山神,饮下血酒,佑我戥国,风调雨顺。”

便按了华朗一块叩首。

华朗心里乱糟糟的。神明会需要血吗?会喝血吗?

这……这会不会……

父王不许华朗多问。直到下山,在马车上,虚弱的父王才道:“是谁都没有关系,于戥国有益即可。”

那么父亲真是在豢养一只妖魔了。不…是戥国祖祖辈辈的王,在以华氏的血脉,力求豢养出一只强大无比的妖魔——能在大荒庇护戥国的妖魔。

华朗定神想,那么以后,我亦然如此了。

华朗开始想见一见这只妖魔。

在华氏的族谱里,他们的祖先曾有云华氏的血脉。这只妖魔喝了成千上百年华氏的鲜血,华朗不信,他心里不会有一点向善的转变。

然而十二年的时间,华朗不曾见过妖魔。但华朗知道妖魔还在榛山,因为华朗曾经在十五岁的祭祀时质疑过他消失与否。结果第二年和父亲去祭拜时,青石上放了一篮山珍,梨栗枣楂菇俱全。还有一帖,笔意极是清雅,铁画银钩地写道:“某仍在。”落款是“秦至臻”。

华朗尴尬不已。

父王却是一笑。

华朗不禁好奇,下山后问父亲与秦…是否有交情。

父王答:“有。后来断绝。”

问原因。

父王道:“毕竟殊途。”又道,“我们是在豢养他,他也在豢养我们,以我们为食。终你一生,不可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