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川饮马行(114)

华朗：“……”

这便是共生。

华朗不禁想，这只妖魔与戥国历代的国君，各自曾有过怎样的交集……

这件事，妖魔自己给了回答。

那年华朗二十岁。而秦至臻八百二十岁。

你很难看出他是妖魔。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的清俊青年，青衣箭袖地掩映在青松枝下，等来新的君王。

唯有眼神，打量华朗时，确然是在衡量食物的质量优劣。

最终道：“你比你父亲的血脉更纯正。可以说，在这么多代君王里，你最接近你的祖先。”

华朗：“……”

华朗平白叙述：“因为母后是王族远亲——云氏。”

“哦。”秦至臻笑了，“你的父亲是一位伟大的君王，为了戥国，把你送给我做祭品。他确实取悦我了。那么合约继续奏效。在新王的百年任期里，我将尽责履行。”

华朗无言以对。

“来。”秦至臻走来，拉过华朗，仔细端详。而后心情看上去相当不错，彬彬有礼地笑问道：“这回我可以自己吃么？我想吃新鲜的。”

吃？！

华朗眼眸圆睁，惊愕：“吃什么？！”

秦至臻眨眨深绿的眼睛，好像故作无辜的疑惑。

而后华朗一拳揍翻了他。

开什么玩笑？！

谁要被妖魔生吃啊！！

看到上好的祭品都不讲长效利用了吗？想一次吃完啊？！

秦至臻在拳打脚踢中表示：这偷袭的战术和你颇有章法的拳脚很不搭配。一语双关，同时嘲讽了新君的人品和功夫。

但无论如何，秦臻还是很懂事地挨完一套泄愤拳，才将已经证明自己身体健康、活力四射的祭品按在松软的榛树落叶里，啃在了鲜活温热的血脉上。

华朗的泪水夺眶而出。

秦至臻吃得心满意足。

只能说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好比人和妖的语言沟通也有障碍。

最后秦至臻吃饱喝足，抱起奄奄一息的戥国君王回榛实社堂休养，隐约听到华朗在耳边微弱地嘟囔。

秦至臻好心：“先别说话了，你失血过多…”

“我呸…”华朗嘶声道，“你现在才想起循环利用了……”

秦至臻：“？”

臻王毕竟聪慧，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只华氏如此不情不愿。秦臻无奈了下，诚恳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养你一辈子。”意思是我会履行百年合约，好好养护我的小厨房，保证食物味道品质，肯定不会提前消费掉。

而华朗愣了愣，随后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泛青的面色，慢慢红了。憋了好久，吭气道：“我不喜欢你！”

秦至臻：“......”

臻王再次搜索不怎么常用的凡人语库，而后解释道：“正常。我本来就会好好养你一辈子，直到你一滴血都没有，变成枯骨葬掉。”

华朗这才明白，人家妖魔在谈食品质量，自个在跟人家谈情说爱。

华朗羞愤至极，昏厥过去。

臻王懵了一会，而后忍俊不禁。

这真是一个很有趣的戥国国君。

作为报复，在榛实社堂醒来的华朗唤秦至臻：“榛榛”。

臻王听得牙酸。为了让华朗老实闭嘴，秦老妖怪开始给小孩讲故事。比如先王们的八卦：

“你第二个爷爷，是你第一个爷爷的弟弟。事实上他比我强多了，而且看不起我。人家那才是真豢养。喝药。”

华朗乖乖喝一口，眼巴巴地看老妖怪，催继续讲。

秦臻笑：“但是他还是答应你的老祖宗教养我，因为知道你们这群不肖子孙，肯定江河日下。”

华朗：我呸！你信不信我唔——

秦臻笑而塞进药勺：“咽下去。你牛什么？现在你跟盛稷的凡人没什么区别。而且还——”叹了口气，笑道：“你父亲有没有说过，除却来榛山祭祀，不许你出宫半步？”

“说过。”华朗叹，“所以我总担心大臣们给我的折子不属实。事实上也多有欺瞒。”期盼地问妖魔：“你——你能帮我么？做我在宫外的眼睛？”

“可以。”秦臻从善如流。

“这合约还真是好用。”华朗笑而舒服地躺回软枕上，“是不是百年内我能安排你做任何事？”

“异想天开。”秦臻拿汤匙敲华朗的额头，“你当我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华朗忍不住笑，认真点头道：“你真能是。”

秦臻笑笑，转身放下药碗。

华朗笑而招手，让他凑近来：“我跟你单独定一个契约罢。不用每年，每天我都给你血祭——你走下榛山罢，留在宫里做我的将臣。”

秦臻：“……”

秦臻客观评价：“你比你的祖辈们都狠。但我也直言，不值。”

华朗无语：“贪得无厌。”

秦臻叹笑：“胆大妄为。”

华朗笑话他：“你是什么时候敢欺压王室的？一定是近来四五代，云华氏的血脉稀释成水了，你才开始欺君罔上的罢？”

秦臻笑：“很不幸，我一直敢。即便八百年前我还是年幼的腾蛇。当你的祖宗敢劈开荆棘，进入榛山，试图抢占我的领地，我便给了澂一口毒液，送其回归正气。而澂报答了我。”

华朗由衷钦佩道：“我祖先是多么宽大。”鄙视秦臻：“你是多么...小气。”

臻王冷笑，“澂将我的筋骨摔得碎断。”

华朗：“......”

臻王悠悠道：“然后我咬了澂第二口。”

华朗：“......”

臻王苦恼：“你说澂怎么就那么难杀呢？澂这回剖了我的蛇胆。”

华朗：“......你...”

臻王叹气：“我只好回敬澂第三口。澂砍了我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