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268)
现在来回想,之所以出现伪人全部变成徐然兴这件事,很大可能就是因为台仔的彻底死亡,导致腐烂扩散到先知本身。大量的滴水事件意味着先知猝然失控虚弱,表现在外,就是捕食欲望的反常激发。
于是当我这个刚刚被台仔打过标记的食物出现,和大量渴望进食的伪人们共居一室,很大可能就引发了它们的失控。
但偏偏我身上也早被感染了严重的滴水反应,还混杂了各种怪谈中积累下来的潜在污染,甚至还刚重游故地,回到了移鼠地宫一趟,可谓五毒俱全。
因此,我这个食物就是个没熟的见手青,吃了一定会出事。进食和消化系统一瞬间崩溃紊乱,对先知来说恐怕雪上加霜。
天时地利人和,种种因素加起来才有了“到处是徐然兴”的冷笑话。
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不管是通过被采食,来到屏屏面前和她短暂重逢,还是借机猎杀先知本身,这都是仅有一次的黑色幸运。
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画面,那是下水后受困的老板,无意中注意到了来自另一个徐然兴和徐屏留下的线索,在短暂的绝望和愤怒后,他明悟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明白了神女注定无法逃避的悲惨结局。
接着,在漫长的沉默后,他开始联系地面上其他还不知情的同伴。
救不了,那就干脆一起毁灭,让伪人和先知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他不完全信任自己的道德,不信任自己在生死的最后时刻会不会退缩失态,也不信任还处于安全中的伪人们会共情接受他陡然萌生的可怕计划,他只相信同样处于严酷环境下无路可退的同类。
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所有人都困在水下矿洞之中,保证所有人纵使知晓真相后懊悔崩溃了也无路可逃。
作为徐然兴的那个老板,是在利用谎言把自己所有的同类都挨个骗进牢笼之中,他所有的隐瞒,还有似乎总是不经意的态度,都源于这种等待死亡结局的冷酷泰然。
我背后陡然升起一阵寒意,但不得不承认,我没有什么可以指责他的地方。
如果我只是我,或者说,如果徐然兴只是徐然兴,在这世界上还有家人和朋友们作为牵绊,不一定会这么坚决偏激到近乎自毁。
但作为伪人,隐约意识到自己永远只是一个虚假的东西,永远没有真正的人格自我和自由,只能永远追逐蒙昧,在先知前所未有虚弱的时刻,终于能够有片刻清醒的喘息……这样的人,会做什么事情?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我”不甘心啊。这个混合体的我,出于徐然兴和伪人的双重角度,给出了一致的选择。
甚至,我还应当感谢他选择了让我来到这里见到屏屏,自己却还停留在水中等待结局。
只是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我再看眼前的徐屏,就陷入了手足无措之中。
因为就是在同时,屏屏似乎随口问了我一句:“然然,你好像忽然放松下来,不着急了。”
我失语,对上她黑漆漆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里是我熟悉的了然。
是啊,有什么比一个从小被虚弱折磨,时刻坦然等待着死亡的人,更熟悉我目前陡然的心态转变呢?
时隔多年,到此时我才能真正感同身受,体会到等待时光消磨死亡将至的阴影。要接受这个事实,原来滋味这么不好受。
屏屏挪过来了一些,再次用冰凉的小手抓住我满是水渍的手掌。
这一次我没有躲。
她凝视我,黑而亮的眼睛是悲悯的,让我有了一种错觉,似乎我才是那个从十二年前的死别后就永远定格的孩子,而她才是那个长大了已经向前走的成年人。
不,屏屏一直就是早熟的那一个。在我还对于病痛都不完全理解,只是朦胧为胞妹的病情感到恐惧的时刻,还是孩子的屏屏也曾经这样看着我,只有偶尔才会流露出同龄人该有的稚气天真。
奇怪的是,我居然还能清晰想起来当初她在病床上说过的话。
“然然,我不是你需要牺牲什么去保护的人。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也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停留。”
时隔多年,徐屏竟然说了一样的话,看着我正色道:
“所以,你不要瞒着我。我该知道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妈妈说过的,在我们家,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可以自己做选择。”
说罢,她低下头,就有点牢骚:“就知道你们都是哄我的。”一边抬眼偷偷看我,摆明了是想耍赖卖可怜,只是不太熟练。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难看地笑了一下,在今天第二次举手投降。
我花了一些时间,认真把老板可能的计划都梳理告诉给她,没有避讳隐瞒计划中的阴郁激进。也坦白说既然老板一心想要同归于尽,应该是发现确实没有能够解救她的方法才会如此绝望。
徐屏听得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和嫌弃看我。
“……你们这群不靠谱的大人。”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还残留的石屑,脸上却是一个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笑容。
就好像这充满苦厄和未知恐惧的短短两日里,一个光怪陆离的崭新世界正在她眼前展开,让她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可能。即使现在无比狼狈,但那种发自内心的好奇和满足是遮掩不住的。
“那我们就来改造完善这个计划吧。既然要祸害先知,不能只有然然你一个熊孩子出力。”
她笑着说,眼角有点红,双眼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我等着做反派好多年了,原来现在才是我出场的时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