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282)
在此之前,她还做了一件事,花了大概是仅仅几秒的时间。
——她对那团鼓起来的东西不太放心,想拉开距离,于是退了两步,差点后背撞上了最近的一顶帐篷。
这时候,很轻微的,帐篷里像是窃笑了一下,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发出短促的呼吸。
徐屏愣了一下,心头恐惧起来,但身体则不受控制,像是要刻意对抗这种未知的骇然,反而神使鬼差地,对着近在咫尺的帐篷拉链轻轻一拽。
膨胀变形的帐篷,带给人的是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和怪诞,徐屏在拽住帐篷拉链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下意识收了力气。
结果那拉链头居然是坏的,只往下跳了两格,直接就给扥了下来。
徐屏一惊,马上撒手后退,一口气卡得不上不下。
好在帐篷里没有别的反应,似乎她只是紧张之余产生了幻听。
再看掌心里的拉链头,她放松了些许,竟然有点庆幸。
而另一头,我正低头听得紧张。
她看了我一眼,就轻轻呼出一口气,又往后退了两步打算从长计议。这才再度注意到那团“鼓”起来的东西格外晃眼,怎么看都像个尸体的轮廓,顿时咦了声,神色凝重起来。
我所看到的发展,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所以当我们讨论出图层假说的时候,对于徐屏来说,不免就对帐篷里可能有的尸体再度萌发了不安,怀疑帐篷里就是消失的其他山民们。
“我想看看帐篷里到底是什么。”徐屏认真道,“我有预感,这非常重要。”
我感受到了她的肃然,这时候再矫情就没必要了,也正色说好,让她小心点,不要急着行动先在外观察看看。
两人商量了一下,她把我丢掉的那根铁管举起来,搭在了一个帐篷外,对着鼓胀发蓬的帐篷猛地一用力就刺了下去。
那布料还是比较结实的,铁管在外面打了个滑没有真的扎破。
但肉眼可见的,被刺中的地方竟然就往下凹陷下去一大块。
我们都是愣住,对视一眼,都是心头一沉。
帐篷里像是空的。
屏屏深呼吸,这次用铁管慢慢卡住帐篷的拉链处,往下一横。
“滋啦——”
拉链应声而开。
徐屏看着帐篷里,神色明显空白了一瞬。半晌,她抬起头轻声说:“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句话说出来,两人都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她摸了摸帐篷外,那种明显是被塞满了东西几乎要炸开的膨胀感并没有消失。
“所以,尸体不在这里。或者说,至少不在我们的视野里。”
我和屏屏都沉默了一会儿,才几乎是同时道:“这批尸体的图层还没被显示出来,在另一层画布上。”
话音未落,耳边有人惊呼骂了句脏话。
“见鬼了!水里下饺子了是!”
接着是一片混乱。
伪人那头有个伙计大概是惊呆了,连着说了三声我靠,这才愕然道:“什么东西?我怎么觉得刚才水里好像掉出来一堆尸体?”
老板那边显然也懵了,半天做不出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哑然道:“又一个巨大尸体?”
三易阴沉道:“这次是散装的,没串在一起。难说是不是一回事。”
他们那边还在鸡飞狗跳,我和屏屏已经反应过来了,再次对视,神色就变得异常古怪。
“所以……这个矿洞真的就好像是一张画一样,上面有不同的图层。”
我说着,自己都有些瞠目结舌。“对于画来说,大家依然都在同一个平面上。但对于具体的我们来说,图层和图层之间是相互融合又各自独立的。”
一个复杂而又简洁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我看到了一幅巨大的名为石林的画卷。
它有很多个图层组成,当人看到其中一个图层时,其他的图层就会相对地被暂时隐去。
第一个图层,高而尖锐的石林伫立,积水淹没矿洞,山魈游走虎视眈眈,也望月哀鸣。迷藏的伪人们披挂水肺,在水中游动,发现地面下有厚重的水泥封层,四周是蜂窝煤一样的出入口,但却被困住无法进出,否则就会被不知名的力量腰斩。
第二个图层,满是手脚架和矿车的矿洞是无比干燥的,时间似乎是白天,奸狠的山民看守着无肠的矿童,沉重的矿石压着黄疹小人们的躯壳,透明的水团覆盖在上面无声扭动,等待猎物被注入消化液。神女一次次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成不变的穹顶。
第三个图层,布满了膨胀的帐篷,轻微腐烂的尸体拥挤塞在其中,奇怪的平台上,被人随意丢满了生活垃圾。木制栈道已经有些腐朽了,当有什么重物压过,会发出刺耳的吱呀响动。
我不知道我和屏屏又是在哪一个图层,也许都不是。但在想象之中,我就看到无数张薄如蝉翼的画卷迭在一起,数不清的图层共同组成了一张画作。
然后,意外发生了,画卷在腐烂死去。
于是腐烂的液体滴落下来。
先知的哀鸣中,腐败的体/液打湿了画卷,那些画卷一下子黏在一起不分你我。上面的墨迹也晕染开来,开始互相渗透,穿过原本泾渭分明的图层界限,模糊地在其他图层里若隐若现。
我看到错乱的线条离开原本的位置,一层一层往下掉落,掉到被水晕开的某个人物身上,杂乱可怖的线条就遍布了那具人体,贪婪吮吸着水分得以舒展墨渍。
于是有如活物的“毛发”在王平身上疯狂寄生,在他的腹部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弹舌音。那是原本干燥的画布纤维中水珠弹开的响动,伴随水分的扩散和稀释,蠕动的线条终于停止,丧失活性颓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