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386)
张添一再问,“你记不记得,这么久以来,你接触过的张家伙计们都叫什么?我不是说代号,你想一下,除了主动告诉你名字的,你还有任何自己去问过来的真名吗?”
我呆住,“我不知道。”
方獒算吗?这是由我和闫默开玩笑时话赶话去问的,可方獒也是个假名代号。其他我所有知晓的名字,似乎都是由对方先自我介绍,告诉我的。哪怕是敌对方也一样。
他们不说,我不会去问。我会在心底直接称呼他们为“某某伙计”,或者取个诸如台仔的代称,让大家反过来适应我的习惯。
事实上,除非主动告知,除非遇到怪谈相关的要命事情不得不被动知晓,我从来不主动去关心别人的身份、名字、过往。
这么久了,我从来不问:我都已经是顾问小祖宗了,那么除去徐佑闫默掮客他们以外,张家剩下的那些高层人士是谁、在哪里,为什么从不来见我。
以及,我真的是不记得当年破屋的“加二”姓甚名谁吗?还是那时候伪装了身份的叁易没说,我就从来不问,根本就不知道他那时用的是哪个假名?
“你过去的地方呢?”
张添一的话简直像是催魂一样步步逼近,不给我任何逃避的空间,叫我喘不过气来。
“除了你住过的榕兴小区,红岩村是我告诉你的,年家的雾号镇站牌是年子青带你无意中撞到的。”
“那么你来告诉我,高芮她母亲所在的旅游团叫什么,在哪儿?栉水母在的山谷具体叫什么?你才去过的那个萌发了榕树的小区怎么称呼,是哪个县哪条路,门牌多少号?你住过的几家不同的张家医院又各自在哪个地头?”
“你经历过的这些大事,具体分别发生在哪年哪月,几点几分,周一还是周五?”
我如遭雷齑。
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些名字、那些地点、那些时分秒,都是实际存在的,只要随口问一句身边人我就能知晓。但只要没有人主动告知我,我就不问不看不听不关心,不会投注任何精力或感情。
我从不主动去接触陌生人,不去主动结交朋友,在碰到张家人之前我只有门卫李哥一个熟人,我身边所有亲密的同伴都是主动向我走来,才有的后续缘分。
……是我骨子里太冷漠太反社会,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装得人模狗样,尽量表现出温和与好奇心吗?
我浑身发抖,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些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过?”
困惑像一道一道惊雷劈在我身上,冷酷地提醒我,如非必要,我一直就是这样的,尽可能地不去与世界建立联系。
这不能说是来自性格层面的天然限制,更像是……
——像是我必须要遵守的规则。
“我是什么?我有问题?我的认知会影响污染其他人?”我说,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陌生,“如果我失控,叁易就要为了世界和平赶紧杀了我?”
无数荒诞的可能在我脑子里爆炸,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搞什么,做了一辈子普通人,难道现在摇身一变,我要成为奥特曼,成为连怪谈都高山仰止的幕后黑手了吗?
可千万别告诉我,闫默三缄其口,被迫隐晦提起的那股比榕树还豪横野蛮的力量就是我。
那我这种祸害现在就可以被推走火化。世界毁灭得了。
恐惧如气球一样越来越大,我胡思乱想,不自觉就又回想起从高楼一跃而下的丁九。
他对我说,时间是骗局。
我是不是听错了?他说得其实会不会是,“世界是骗局”?
“……楚门的世界?你们所有人在合起来演戏骗我?总不会是国产恐怖片的套路,我有神经病或是在做梦吧?”
“难不成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神?”
我不停问,心里却说,这些应该都不是正确答案,因为那未免太蠢太侮辱人了。
这边有先辈筚路蓝缕在挣扎求生,那边却有个奥特曼在扭秧歌,那不公平。
“放心,你倒没有那么独特唯一。”张添一就笑,摸了摸我的脑门。“如果是那样倒好了。”
是啊,我满口酸涩,也干巴巴一笑,心说其实真能那样倒好了。
“还是从头来说吧。”张添一叹息,看了看冷着脸的叁易等这倔驴开口,有些苦恼去摸后脑勺,似乎是嘀咕了一句熊孩子难带。
“然仔,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已经有无数前人探究怪谈,做过种种努力。”
我努力定了定神做捧哏:“所以?”
“榕树不是前人唯一的尝试。”
叁易终于接话道,“红岩村供奉神妃、栉水母;伪人追寻并制造人为怪谈;流浪者们投身榕树;年家禁锢欺骗移鼠……这些举动,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志向或许狂放,策略上还是足够小心,做足了限制。”
说起来,张家在这方面又做了什么?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压根没有,显得人畜无害很萌很天真。
“张家没来得及。就像从年家手里接过移鼠地宫一样,他们不知道接手了哪家的使命,精力全部投入在控制收拾前人留下的一个烂摊子上了。”
“具体是什么人已经不可考,但年怀仁对那个计划追寻多年,我也多少知道了一些。”
这一刻叁易简直像我肚子里的蛔虫,现在是痛快坦白得不得了,我都怀疑接下来他就要阴沉而爽朗地说,听完秘密受死吧,死人能知道任何机密。
“简单来说,那些人希望从移鼠那里获得最原始的力量,不是榕树那种处处是坑的许愿,不用支付那么严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