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重燃(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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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东狼心里的疑虑彻底打消。
“转过去,”东狼瞪了他一眼,“脱衣服,检查。帮会有规矩,门槛你不是不知道。”
花二愣了愣。
“让你脱你就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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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悉簌簌一阵动静,许愿湿透了的纯棉上衣缓缓落地,他背对着东狼,东狼在他身上身下一阵摸索,最后收走了秋裤口袋里的一截刀片。
玫瑰刺青就这样暴露在东狼眼皮子底下,东狼觉得稀奇,一个大男人不文些虎啊豹啊的,文朵玫瑰算个什么?
“你这文身也太娘炮了吧,”东狼嘿了一声,“改天给你洗了重新文个。”
许愿半侧过身子,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不用了狼哥,道上人都爱文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这个挺好的。”他装傻充愣,笑嘻嘻地拒绝道。
东狼一哂:“好他妈个屁,传出去倒老子脸面,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老子手上的人是娘炮,背上顶着朵玫瑰花招摇过市了。不但名字是花儿,背上顶着的还是花儿——我丢你这什么表情?你发春啊?”
许愿眼底波澜柔和,下一秒收束了眼神,嗓音沙哑,语气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最重要的人帮做的文身,不能改。”
东狼大跌眼镜:花二还他妈真是在发春。
末了,东狼验身完毕,拍了拍许愿刀疤盘踞的结实后背:“练过?”
“嗯,”许愿颔首,谨慎地说,“以、以前学过一点格斗,散打也......练过一点。”
“你小子行啊。这样,这段时间呢,就跟着我出去转转,见见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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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练的是军警擒拿术。
不过许愿倒是彻底抛下了警察那身皮,把江驰刚来局里时那股子乖巧劲儿学了个十成十的像,装得一手的好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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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城的深夜,窗外雨停了。
李木子浑浑噩噩地在学校里熬到晚自习放学,一路上踢着石子儿走回家。
从学校门口出来,买了根烤串,走在商业街上,抬头,看见商业街快到尽头的地方矗立着几栋不算很高但是十分惹眼的酒楼,几栋几栋地连接在一起,合欢酒楼大大的招牌特别显眼,亮亮的,金碧辉煌。
她要经过那里,才好回家。
走到酒楼旁边的人行道,她忽然瞥见一个有点熟悉,但又不太熟悉的身影。
许愿换了身黑色的短皮衣长皮裤,身材高挑富有力量感,此时正跟东狼那伙人混在一起。
李木子满脸震惊,张口便要叫出一声“许警官”。
她想,上次见许警官时,那人凶巴巴的,穿着冲锋衣,一点都不好惹。
但是今天再次见到,她忽然生出一种“这人值得信赖”的错觉。
许愿手里握着一只半透明的啤酒瓶,长腿架在摩托车两侧,手肘随意搭在摩托车的车头上,眼底有些猩红,大概是喝醉了。而他训练有素,反应倒是灵敏,转瞬之间锁定了来自不远处的视线,防备地侧过身子,恰巧与李木子来了个对视。
看见是李木子,许愿牵起嘴角笑了笑,朝她招手,又示意她赶快回家。
“许......”李木子忽然噤了声。
一声“许警官”被咽回了嗓子眼里,终究还是没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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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许愿把食指放在唇下,作出住嘴的手势。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拉了拉书包的带子,转头就跑,呼哧呼哧大喘着气。
家住得偏僻,走大路很费时间,她站在一个离合欢酒楼很远的地方,又盯着大楼看了一会儿,决定抄近道,过了商业街之后转进一条小巷子里,没有路灯,耳边是巷子里一声又一声忽远忽近的狗吠。
她的心一直狂跳着,尽管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她确定,许愿刚刚分明是和东狼那伙人混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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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一个警察要堂而皇之地跟东狼那伙人谈笑风生。
警察跟那帮人不是对立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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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钥匙开门,门却从里头自己开了。
家里灯光大亮,她换好鞋,抬头,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爸爸?你什么时候——”李木子惊得当场一屁股跪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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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滚出去!”
冬天寒兰,那人却似乎热得很,体温失调,脸色发红,穿着花衬衫,解开了好几颗扣子,文了大花臂,一掌拍在李木子后背,使劲摇晃,吭哧吭哧,眼底一片可怖的红血丝。
鞋架被那人推倒,砸了李木子满头满脸,顷刻间,额头滑下一丝温热。
李木子抬手一摸。
是血。
她崩溃地大叫出声,最后被自己的死鬼老爹一把丢出家门。
家门在自己背后猛地发出“哐哐”声,那人在屋子里到处砸东西,不断哀嚎。最后她终于明白过来,她那个死鬼老爹,又欠下了一屁股赌债,灰溜溜地回家,然后在她的面前,犯了毒瘾。
她跪坐在家门外,单手撑着紧闭的家门,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人在最想哭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了。
于是她开始笑,笑着笑着,颤抖着哭出声音。然后邻居家的门打开,恶狠狠朝她骂了句什么,大概是说她们家大晚上尽知道吵,吵得别人不得安生,要她赶紧闭嘴。
李木子又哭又笑,声音更大了。
不远处的狗像是与她心有灵犀,也汪汪狂吠起来。
她的父亲还在屋里鬼哭狼嚎。
眼前一片朦胧,目光所及之处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双属于男士的皮鞋。一个陌生男人来了她家,敲门,然后从容不迫地走进去,是来送毒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