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重燃(270)
他欲言又止。
江驰抬眸,不确定道:“有什么。”
其实江驰大概能猜出来。
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企图从许愿嘴里听到什么不一样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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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引蹲在抢救室门口,双手合十,一直神神叨叨,他一个唯物主义者,把古今中外所有他能数出名字的神明都拜了一遍,被折磨得快疯了。
许愿拉着江驰上到旁边去,低声说:“医生交接的时候,湖柳那边的人说他被人灌了半瓶百草枯,还有就是......”
江驰:“还有什么。”
“可能有毒品戒断症状,被摔下车的时候人是晕过去的,但护士合力抬他上担架那会儿又清醒了,医生检查的时候,他......发狂咬伤了多名护士。县中医院的护士找到我,向我申请报销医疗费用。”
江驰眼神暗了暗。
“我是说可能,具体的我也不知情。”许愿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嗯。”江驰表示理解。
许愿接着说道:“我和冯局商量过了,她们的误工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全部由市局禁毒支队报销。”
“也好。”江驰点点头。
他们谈话声音很轻,但抢救室外的走廊上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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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的声音突然断了。
许愿和江驰朝那边看过去。
原本蹲在地上的陆风引肿着一双眼睛站起来,似乎用了很久的时间去消化许愿几分钟之前说的那句话:“......戒断症状?”
许愿抿着唇。
陆风引的注意力从抢救室的门上移开,反复确认:“什么戒断?毒品戒断?”
“是。”许愿哑着嗓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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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引拽着许愿衣领质问的时候,王辉正好从私家车上下来,一路气喘吁吁赶到抢救室门口的走廊上,目光凝视着从大厅一直蔓延到这里的一长溜儿暗红血迹。
医院的护士和清洁工正在合力清理这些斑驳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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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一眼许愿,又看一眼江驰,最后看一眼陆风引。
两双红肿的眼睛,视线撞在一起,陆风引强迫自己调整好情绪,恢复理智:“你来了。”
“我想来看看,”王辉凝视着抢救室,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上一次在这间抢救室的门口红眼睛,还是大年初三的夜晚许愿被送过来的时候,转眼不到两个月,躺在这儿的人就换了一个,“他一定能活下来。”
禁毒支队这段时间跟医院杠上了是吧,谁都得去抢救室走一遭?
王辉呼了口气,抬手抹脸,坐在医院的地板上,靠着墙。
他不自觉地开始在脑海里放走马灯,一页页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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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祁说滇城的米线最好吃。
陆祁说食堂的狮子头最好吃。
陆祁说法医冷冻柜里和死人手一起冻的冰棍也是一种极致的人间美味,虽然王辉并不赞同——“冰棍和死人手冻一起,你什么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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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辉眼泪爬满了脸,许愿给他递纸巾,他不要,两人争执间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医生满头满脸的汗出来。
许愿站起身,神情急切:“怎么样了?”
医生轻轻摇头,随后里面的大夫们推着急救床上的人出去,挪进了一间单人病房。
许愿眸光有些呆滞,看着那间病房的门口。
王辉从地上爬起来,急忙找医生确认:“他没事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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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洗出来的东西都是黑的,而且在这之前为了给他止血和控制戒断症状我们花了太多时间,”医生有些生气,“别看患者现在跟好转了似的,但器官的受损根本没法逆转,肺部会慢慢纤维化,更何况他被灌下去了一整瓶,还有那些毒品......搁这儿迭buff啊?”
医生的建议是不用再救治了。
意义不大。
谢过医生之后,许愿带队回去。
王辉得到批准之后留了下来,跟陆风引前后脚进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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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里的气氛低迷了一段时间,所有人依旧在接连不断的工作和卷宗之下来回转,熬着大夜,审着之前在老烟花厂时抓的东狼的那些小弟。
这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许愿被这些老油条气得连饭都没吃几口。
无数的人们,都在这个世界上按部就班地活着。
王辉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在网上下单了五十包一整箱的速食过桥米线和冷冻狮子头,抱着快递来的时候一头扎进法医室里,自己不吃就算了,还不准眼馋的同事吃。
日子一天天地走过,墙上的挂历一页一页被撕掉,许愿去检察院办事,碰了壁,回来一把将桌上堆的废纸丢进垃圾桶:“不干了!什么玩意儿!”
于是队里的人纷纷侧头看他:“老大......”
许愿清咳两声:“你们先忙。”
就这样,案件一点进展都没有,黑色面包车一点踪迹都没有,这段时间许愿和江驰一到晚上就带队去抓赌,捣毁了一堆赌狗的窝点,拿着陈皮的照片挨个儿去问那些在场子里赌的人,每个人都摇头。
“来认一认,见过没?”
“没、没见过,真没见过。”
他们举着照片又去问另一圈。
“见过没?”
“我们这儿没有这号人。”
时间一下就过去,禁毒支队都快转型成专业抓赌大队了,还是没找到李大龙口中那个“陈皮”的下落。
许愿直接去看守所拎李大龙,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李大龙拿自己的性命发誓绝对没有说半句虚言。
许愿无数次想过要不要直接去医院问陆祁,但回回去找医院,都被医院拒绝了,说患者的状态不适合接受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