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何时可掇(171)
时渠走过来蹲在她身边: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害怕吗?她有时候就是看起来不好讲话,其实心很软的,她有对你做什么吗?还是说了什么……真的对不起,我昨天应该把妈妈送回家再出门的。”
这样你们就不会遇上。
何夕揉揉她的头发:
“阿姨没有对我做什么,昨天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但你要是跟我走,她肯定不会同意,你要怎么和她说?”
也是撒谎吗?
时渠埋头趴在她腿上:
“我就说是去出差,这也不算假话,只是换个时间,我迟早是要出差的嘛。”
陈淑华也迟早会接受何夕的啊。
何夕明白,她将时渠从地上捞起来,抱坐在怀里:
“但是现在没有,对不对?”
她触到她有些发凉的指尖,捏在手里:
“别让妈妈伤心,她很爱你。”
“可我也很爱你。”
时渠真的怕,要是这一次没有跟上去,下一次、下下次遇到问题,她们更不会朝对方开口,长此以往,两个人之间会越来越远。
她抱住她不撒手:
“我真的非常非常担心你。”
何夕始终不忍心直白地说出拒绝的话,甚至她内心深处也渴望她陪自己一起。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相拥,仿佛一场告别仪式。
旁边晾着一桌子的早餐。
突然,门开了。
小公寓面积不大,走进来一眼能望得到头,
几步之间,何夕还没来得及抬头,时渠也没来得及从她身上下来,来人已经放下手里的东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门合上的声音有些大,提醒她们这不是幻觉。
“刚刚是……我妈妈来了?”
何夕拍拍她的腿,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好好和妈妈说说吧。”
她起身去换衣服,
时渠站在原地看着几个被放在地板上的袋子发呆。
妈妈来干什么?
来抓她?
她忐忑地给陈淑华打电话,对方没接。
微信弹出消息,
——陈淑华:说吧,这次走是什么借口,要去哪里?
陈淑华一进来就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到了,非礼勿视,结果转头又看见客厅的行李箱。
还有昨天,时渠说是要找人对工作,结果何夕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陈淑华怎么能猜不到女儿在干什么?
她叫她谈个恋爱体验体验就算了,别陷得太深让人卖了,
她有听进去吗?表面好好好,其实早就把自己卖了,还在给人家数钱呢。
她还瞒着她,没有当面气她,已经很好了。
陈淑华有什么办法?
她不接受,她也阻止不了。
时渠由于视角局限,还抱有一丝侥幸:
——时渠:妈妈我们就是回去工作。
——陈淑华:你当我不上网?
——陈淑华:出了这么大事你们工作没黄呢?
——陈淑华:事情解决之前别给我打电话了,怕我忍不住骂你。
——陈淑华:东西跟你女朋友分一下,多带点衣服,别感冒了给人家添麻烦。
一连串的消息砸过来,时渠按在表情栏里的指尖一个不留神点了一堆表情包发出去。
她赶紧往上划拉,反复阅读那几条信息。
没看错的话,陈淑华这是明知道她要去干什么,还同意了?!
时渠打开那两只袋子,一袋是新做的甜品,一袋是针织围巾。
都是双份的。
她拎起来去敲卧室的门:
“姐姐!妈妈只是来送东西的!”
何夕的声音通过门传出来:“不是送过了吗?”
时渠扒着门向她坦白:“桌子上是假的,这些是真的。”
门打开,她迫不及待地抱着东西撞进何夕怀里:
“看!都是妈妈给你做的!”
那几条能证明自己现在没说假话的消息也拿给她看:
“她还叫我多穿衣服不要生病了给你添麻烦!”
“我能去了吗?何夕姐姐,妈妈都同意了,我能去了吗!”
何夕亲吻她凑上来的额头:
“先去换衣服。”
“记得穿厚点,那边在下雪。”
破局
D市的雪停了,温度比下雪的时候还要低一些,接待室开着暖气,时渠堵着鼻子晕乎乎地翻资料。
除了诉讼准备,公关也还远远没有结束。
十四页PDF文档的杀伤力实在太强了,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一段话: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妹妹在高考后消失了,直到看见她的广告我才知道原来她在做演员。我们好不容易在经济公司的牵线下重新与她取得联系,她却不允许我们以任何方式承认与她的亲属关系。
何晨有意避开了自己犯罪的事实,极力渲染他与以他为代表的家庭对何夕的养育之恩。
然后急转直下,写何夕离家后家人对她的担忧、自己独自撑起家庭的压力。
他的遣词造句并不追求真实准确,甚至很容易看出带有主观情感的渲染,但这并不是缺点,反而成为引起共鸣的利器。
时渠读的时候强烈怀疑何晨找了写手帮忙,因为他把人的心思抓得太准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太知道怎样让人对一个女人产生审判欲和猜忌心。
他那代表着父亲和兄长的男性立场更是让他事半功倍,
许多人通过他的文字立刻能想象出这个家庭日常相处的经典场景,并迅速与自己生活中的某些现象进行对应,然后开始长篇大论地借此抒愤。
——不是我说,一个女孩瞒着家里去做演员,她怎么出道的大家心里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