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何时可掇(212)
何夕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爱她恨她都觉得不应该,您今天说那些话,我心里倒是痛快一些。”
陈淑华的手又拍拍她的肩:
“老实说,我从前觉得你们不适合在一起,但我的想法其实没那么重要,我以前还觉得时渠不该当制片呢,但事实证明,她选的路比我选的要好。”
陈淑华叹出一口气:
“她说得挺对的,世界上哪有什么正常和不正常,她要非你不可,就不愿去考虑这些。”
她喜欢历经星移斗转依旧亘古不变的东西,但她之前没意识到,比所有人类社会现有的评判标准存在时间更久的是生物冲动的本能。
真正历久弥新、长盛不衰的是人本身的欲望,从来不是充斥着压迫和偏见的伦理纲常。
何况这些东西并没有想象中难以打破,
她很久以前就掀翻过家里的桌子,冲上去暴揍自己的丈夫,
这些行为无疑违背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规训,按理说是需要一些挣扎才会下定决心去做的,
可她只是出于对女儿的维护,
在她心里,时渠的所有都比这些破规矩重要。
人的情感比想象中有力。
甚至同情和怜惜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快接受何夕。
她跟她理想中女儿的伴侣实在一点儿边也沾不上。
但有些东西你只要不把它当回事,它就会在任何本能面前不攻自破。
她决定像二十多年前掀翻那张桌子一样掀翻自己的偏见。
陈淑华收回手,从口袋里捏出一方小盒子:
“迟到的见面礼,你不喜欢的话把它融了去做成喜欢的,昨天把你紧张坏了吧?以后不会了。”
她把东西放在何夕手心里,顺带着拢了拢她的手:
“小夕啊,以后空了回家来吃饭,我虽然做菜水平不怎么样,但是烘焙还可以。”
“嗯,会的,谢谢阿姨。”
陈淑华整个人都轻松了,连语气都欢快起来:
“那我先出去了,你给她擦擦脸,不然脏死了。”
门被轻轻带上,何夕捏着手心里的小盒子,棱角陷进皮肉,她估不出重量,
但那有什么关系,心意沉甸甸的,重过这盒金子。
但却不至于重得她拿不起。
何夕想,她一得到点什么就盘算着怎么还回去的毛病可能要被治好了。
原来得到礼物的第一反应可以不是掂量自己配不配得上,而是单纯地感到愉悦和幸福。
她取了毛巾来给时渠擦脸,床上的人费力睁开眼睛:
“姐姐……妈妈跟你说什么啦?”
何夕捏捏她的脸:
“你故意的?”
时渠皱了皱鼻子:
“也不全是,酒太甜了,没忍住喝得有点多嘿嘿……”
她想给陈淑华一个单独跟何夕说话的机会,她得把这两人同时吸引到同一个地方,但自己又不能是清醒状态,喝酒是个多好的办法!
何夕的手依旧放在她脸上,捏捏蹭蹭,好像怎么也摸不够:
“阿姨叫我有空回家吃饭,还送了我礼物。”
时渠得意得不行:
“哼——我就知道她早就已经沦陷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何夕剥开她的头发,指尖按在太阳穴:
“醒了的话要喝点汤再睡吗?待会儿头疼。”
“没事的,这一点点不至于醉得头疼,我主要是困。”
她为了赶在庭审这几天过来,熬了好几个大夜赶工作。
何夕给她擦完脸和手,盖好被子,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
“困就睡觉吧,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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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没有持续太久,剩下几个人都没怎么喝酒,清醒着把厨房和餐厅收拾干净了。
何夕跟岁婉和时清澄明情况:
“你们要留宿的话,我去收拾房间,你们……一间还是两间?”
岁婉朝她投来感激的眼神,转身跟时清商量:
“别麻烦了,咱俩睡一间吧。”
陈淑华也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
“要两间的话你们自己收拾啊,我们不要帮忙的。”
时清被架起来,没有别的选择了:“……那就一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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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渠是被饿醒的。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梦境情节大起大落,脑子晕乎乎,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她起身去洗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过,何夕没在房间里。
洗完披了件外衣,扶着门框出来找吃的,看见厨房站着两个人。
何夕跟时清。
两个人都看着自己面前的锅子,何夕先抬头看到她:
“醒了啊,头晕吗?”
时清则说:
“你饿不饿?我在煮面。”
时渠走过来,两个小锅,一锅是醒酒甜汤,一锅是山药小鱼面。
时渠捂着肚子:
“我可以都吃吗?”
最终这两锅东西都分成了三份,三个人就坐在料理台边上吃。
“姑姑你……晚上也没吃饱?”
时清叹气:“还好,我只是睡不着。”
没一会儿,让她睡不着的人就出现在她们面前。
岁婉:“你们怎么吃独食啊?”
时清:“……你怎么睡独觉啊。”
何夕放下碗:“你们还习惯吗?要不要重新收拾一间出来?”
“不用。”
异口同声。
时渠也放下碗:
“我吃饱了姐姐,我们回去睡觉吧?”
等到她们关上房门,厨房里的两个人还保持着原先的站位和姿势。
一个在料理台里侧,一个在外侧,一个坐着,一个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