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78)
许嘉是第一次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同他说话。
邵宴清惊得愣住,垂眼瞧见她紧搂抱枕的手臂,唇角一点点扬起:“嗯,我们看电影。”朝旁边凑去,抬手勾住她的肩膀,侧目说,“别担心,害怕就叫出来。”
距离好近,每当屏幕的光亮起时,依稀能看见他上翘的睫毛。
电影的画面已经不再重要,许嘉像是在深海遨游的鱼,全然沉溺于他温暖的体温中。心跳在加快,画面一幕又一幕地闪过,但她早已无法顾及影片的内容。
许嘉抬眸看向身侧。
邵宴清凤眸微眯,表情格外认真,全然是投入故事中去了。
许嘉依偎在邵宴清的怀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原先的紧张与恐惧皆在不知不觉间消退。
大概是饮酒的缘故,身体软乎乎得像是泡在温水里。
许嘉有些累,脑袋点啊点得,终是脱力般地靠上邵宴清的肩膀。
随及,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邵宴清似乎在问:“困了吗?”
许嘉恍恍惚惚地抬眼,含糊地轻哼:“嗯......”
邵宴清轻啧:“真是搞不懂你,先前还气势汹汹地说要看电影,这会儿又困了。”
许嘉晃了晃脑袋,勉强撑起些精神:“对,没错,我还要看电影。”打着哈欠,努力瞪大眼,“现在演到哪了,凶手找到没有?”
邵宴清看着她打盹:“出现第五个死者了,警察还在调查中。”
“这样啊......”
许嘉点点头,声音越说越低,“那我再坚持一会。”
她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脑袋摇摇欲坠得,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
邵宴清轻声叹:“困就回去睡觉。”扶住许嘉的腰,正要将她抱起,“撑着点,我送你回房间。”
“不,我不要。”
许嘉的眼睛未能睁开,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拜托,别丢下我......”
邵宴清怔住。
许嘉皱了皱眉,本能地将他往身边拉,呢喃:“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我会打起精神,把电影看完......”
怀中的女人像只粘人的小兽,纤细却温暖的身体始终依赖着他。
邵宴清想起被兄长抱在怀里的猫,不自觉扬唇,悬于半空中的指尖停顿片刻,终是触及她的发稍。
抚摸着,手指从柔软的发丝间穿过。
邵宴清垂眼看向许嘉,长睫微眯,动作一次比一次更温柔。
许嘉眉心的褶皱逐渐舒展,身体也缓慢放松,显然是快要进入梦乡了。
邵宴清打算抽回手,可每次刚一用力,就会被攥得更紧。
许嘉像握住什么救命稻草似地,怎么都不愿将他放开。
“唉......”
邵宴清撩开许嘉脸侧的乱发,拇指轻按她眼旁那颗细小的痣,喃喃道,“说吧,你扰乱我的计划,打算怎么做补偿?”
许嘉没有开口,唇角却稍许扬起,像是以笑回答他的话。
“算了。”
邵宴清慵懒地笑,将许嘉的手牵入怀中,“这次就放过你吧。”
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邵宴清依靠着沙发,百般无聊地看向屏幕。
红的黄的蓝的,各色的光闪过眼前。
身穿巫女服的神婆在摇铃吶喊,想要通过招魂的方式来让亡者指正罪犯。画面由白转红,大量的血与碎肉占据屏幕。
若放在以往,邵宴清肯定会认为这些镜头十分提神,可是现在,他只感到无趣,甚至有些困,连喝酒的兴致也没有了。
影片仍在继续,女人的尖叫此起彼伏。
邵宴清看着怀中的许嘉,将音量调低些,指尖一个劲地敲点遥控器,片刻,又猛地按下关机键。
荧幕转黑,摇铃声瞬间停止。
一张沙发躺了两个人,邵宴清右手托腮,专注地打量着许嘉的睡颜,视线从她饱满的额头途径挺秀的鼻梁,最后落于那双微翘的唇瓣,是轻轻地笑了,也安然合上眼眸。
先是感到热,而后身体越来越沉重。
许嘉本能地挣了挣,缓慢地回过神来,视线向上探,先瞧见邵宴清凸起的喉结,而后才看到他泛青的胡茬。
邵宴清睡得格外安稳,坚实的臂膀随意搭着沙发,宽厚的肩背似是一堵墙,将狭窄的躺椅隔绝成独立的区域。
许嘉像是住在围挡里的鱼,被他护在沙发的最里侧,能活动的范围又小又窄,以致于连起身都格外费劲。
许嘉不想打扰邵宴清。
可上班的时间却在逐步逼近。
她只能屏住呼吸,一小点一小点地往外挪。后颈都泛起汗,才终于逃出那炙热的束缚,足尖落地时,不由得长长地呼一口气。
“我得去剧院了。”
许嘉轻声说,“现在还早,你再多睡会。”
风吹过,拂动旁侧的帘纱。细微的晨光洒向屋内,在邵宴清脸庞留下小小的阴影。
许嘉下意识抬手,替他遮挡迎面而来的光线。
卧室内只有她与他。
CD机仍亮着灯,两杯剩余一半的啤酒相邻而置,旁边是敞开的影碟盒。
心跳在加快,某个道不清的东西似在生根发芽。
许嘉的指尖逐渐蜷起,贝齿咬住唇,克制着,仍像被蛊惑般俯下身去。
明知道不该陷太深,可依旧被困于这该死的温柔中无法逃脱。
许嘉想,她大概早已经疯掉,才能做出这般毫无廉耻的事。可当嘴唇触及邵宴清的脸颊时,她忽而听见了欢喜绽放的声音。
合约,伙伴,有效期......
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了。
许嘉红着脸,蹑手蹑脚地拉紧窗帘,最后看一眼沉睡的邵宴清,才放轻动作关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