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郎娶亲(78)
他剩下的半张脸在张狂弥漫的黑气里烂得极快,皮下白骨深深,却格外灿烂的微笑起来,更显可怖。
随着道士慌忙操控着他脚下的阵法想要强行镇压时,梅逊雪体内的妖丹受到强烈刺激,也开始急速转动起来。
妖丹从内往外迸发出数股极强极盛的精纯灵力,围绕着他全身,全力护着主人不受危险。
就连不是活物的丹珠都知道要拼了命的护主,可有灵性有身躯的人却罔顾人命,逼人去死,怎不可谓讽刺二字。
在两股力量互相抗击中阵法暴乱,一道火光从梅逊雪的脚下烧了起来,眨眼间包裹住满地的木刺烧,也包裹住了他残破的身体。
梅氏夫妻亲眼看着面前腾烧的火光之中的人,很快烧光了破损的衣服,烧光了残破的皮肉。
原地只剩下一副漆黑的嶙峋骨架子在原地咯咯晃动,发出极其难闻的腥臭气味。
随即就听冲天火光里的人骨架子被黑气缭绕,嘎嘎乱声的笑着开了口。
“爹娘,我听了你们一辈子的训诫,这次也该听我一回儿。”
“你们都留在这里陪我吧,直到我同意让你们死去的那刻。”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把讨厌的东西全部赶走。”
语落,只见这突然腾烧的火势极大,如同有意识般的分散成数股火苗,转瞬冲向四周,遇物则燃,遇人则烧。
整座梅宅在短短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就陷入了一片火海和尖叫声中。
第 53 章
京照夜下定决心不要鬼丹不要成仙,一心就想下山照顾即将生产的梅逊雪。
她甚至跪在地上苦求师尊成全她最后的一次任性。
花百岁劝不住破罐破摔的徒弟,又见她哭得一塌糊涂不忍责骂,便暂把她囚禁在朝云台不准离开半步。
前有躺在床里昏睡不醒的师父,后有朝云台哭闹不止的徒弟,花百岁忙得分身乏术,脚不沾地。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只能两头奔波,顾头又难顾尾,可把她累得不轻。
已快入夏,这日春光明媚,余霞成绮,花百岁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临近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脚才出掌门殿,后脚便入朝云台。
一入朝云,衣衫狼狈的徒弟就飞身扑了上来拽住她衣袖,死活不肯松手。
徒弟一边瞪着肿成核桃大的眼睛盯着她,一边哭得结结巴巴的再次求她放自己下山。
没胆量又没本事的徒弟破不开她设下的结界,挽不回她下定的决心,除了痛哭哀求再无它法。
徒弟从小到大哭的眼泪累积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个月的量,花百岁自是不忍看她没日没夜的哭。
最开始她也颇有耐心的连哄带劝,可惜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对上死心眼的徒弟全是无用功。
这下,花百岁懒得再多说半个字,任由只会哭的徒弟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肯放她出去。
等到徒弟终于闹够了,哭累了,就精疲力尽的趴在她怀里静静睡着了。
年少时她期盼了无数次想靠在师尊的怀里撒撒娇,贪恋着师尊少之又少的纵容与温柔,此刻已是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朝云台位居高处,傍晚的霞光遍布,美得如同一幅画师精心绘出的画卷。
一对恩深情厚却心意不同的师徒靠坐在花树之下,沉浸在五彩霞光之中,气氛倒是格外的温馨和睦。
花百岁背靠树根,眼看远处,视线缥缈的没有焦点,谁也看不清她眼底的风景。
过了片刻,她忽地低头望向怀里哭得眼肿脸白,睡得并不安稳的徒弟。
她蹙眉望了半响,抬手摸了摸徒弟湿哒哒的脸颊,又感心疼又觉无奈。
“夜儿,你日日哭个不停,为师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实在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了。”
她微微叹息,自言自语。
“你的师祖迟迟不醒,你也闹着要下山,莫非真的全是我做错了不成?”
当年师父受辱,师门被灭,举步维艰无人并肩,她只得破釜沉舟,依靠自己一步一步艰辛走到了现在。
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人能告诉她那些一件件亲手所做之事,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时至当下,她再次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又该如何处理。
靠着花树的花百岁疲惫的闭了闭眼。
随后,她眼尖发现怀里的徒弟被她的叹息扰得眼睫颤颤,手指也慢慢捏紧她腰间的一缕长发。
担心徒弟再次醒来又会没完没了的哭,于是她抬手化出一截玉白洞箫,竖在嘴前幽幽吹响。
这还是花百岁第一次为人吹箫,即便是师父徐长风也未有听过。
并非是她故意藏着掖着,而是箫声太过幽怨哀素,惹人多愁多思。
想来没人会喜欢听哀乐,那她又何必再让心事堆积的师父因哀乐而白白伤心呢。
箫声幽长平和,曲调安宁,具有安稳心神的作用,拿来哄慰哭闹整整一个月的徒弟,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果然一曲完毕后,成果显着,京照夜从平静悠远的箫声中醒来后果然不再掉颗颗泪珠。
她第一次安安静静的靠在师尊温暖带香的怀里,神情怔忪,眼神清冽。
她怔怔地望着山下远处,靠在师尊怀中,抓着师尊柔软冰冷的袖子,轻声翼翼的开口唤。
“师尊。”
“嗯?”
“徒儿想梅逊雪,想去见他。”
“嗯。”
“师尊,见不到他,徒儿这辈子也不会死心的。”
“.......”
师尊没有回答,温凉柔软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眼皮,几乎感觉不到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