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拍卖师(24)
但是他立刻就发现——他没那么熟悉。
那不是他熟悉的小白领。她像——她像是只成精的狐貍,光影敷在她脸上,线条虚化,突出来全是颜色,唇红齿白,乌眉青目。和头次在酒吧见面时候的清冽又不一样。她像是——绽放了。
绽放得流光溢彩,勾魂夺魄。
喉咙发紧的不止周朗一个。
无数人心里闪过同一个念头:她是谁?这人是谁?
古筝铮铮。阁楼上传下来唱腔清锐,响遏行云:“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舞者仰面,冷银色的刀光,然后是喷薄而出的鲜血,玉山倾倒——
有人捂住嘴;有人失声叫了出来。
周朗瞥见地上的血迹,顺着血迹往上,看见有人握住酒杯的手。他一定很紧张,以至于他没有发现酒杯被他握碎,碎片扎进了手心里,鲜血和着酒水汩汩往外冒。他身边的女人也没有发现。
周朗迅速收回目光。
保安的身影出现在阁楼上,所有人都仰着面孔,屏气凝神,等候最后谜底揭晓。
周朗悄没声息退了出去。
言夏松手,跌进茂密的灌木丛中——“咔!”她爆了句粗口,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时间上是刚刚好:保安赶过去,只能看到地上的袍服。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系在窗栏上、她没有办法处理掉的长绫——她到底是个人,不是鬼,也不是小说影视剧里飞来飞去的高人。
她应该离开这里,尽快。
喘息未定。言夏按了按脚踝,伤得不算太重,可能有点肿。从包里摸出衣物和鞋。又看手机,手机没响。头顶有光柱扫过,也许是手电筒。灌木丛很厚,他应该看不到她,但多半能看到被压塌的灌木枝。
她必须离开这里,尽快!
言夏看着手机,心里默念:“三、二、一——”
划开页面到最近对话,手指还没按下,响了。言夏松了口气。
“我打双闪,能看到吗?”
“能。”
手机里的声音又冷又硬,短促得像一口冰渣子。周朗莫名觉得她在发抖,那也许是真的。
言夏白着脸跌进车里,没等坐稳,周朗一脚油门踩到底。
橘黄色的路灯下高速像条银灰色的响尾蛇。也像不断出没她梦里的那条。狂跳的心脏过了许久才慢下来。
“你带了红酒上去?”
言夏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番茄酱。”红酒粘稠度不够。
周朗呼出一口气。
言夏在后望镜里看到他唇角微微上扬,大约是觉得可笑。她意识到那之前他可能受了惊吓。
她比他想的惜命。
“很像……血吗?”
“很像。”
又同时收了声。言夏瞟了眼后望镜。她有话要问——她相信他也是。但是眼下不合适。低头看脚踝,肿得更厉害了。到这时候才知道后怕。也到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疯了!
车路平稳,但是不慢。开了半个多小时,往小区里一拐。
“这里最近。”周朗这样解释,“但是我挺久没有来过了。钟点工有没有按时打扫我也不知道。”
言夏“哦”了声。有钱人的狡兔三窟。
周朗看她的脚:“还能走吗?”
“能。”
周朗便没有多话,熄了火下车。
言夏探出右脚,踩实了,再小心翼翼出左脚,咬牙踩下去,一阵钻心的疼,登时就站立不稳。有人扶住她。
“女孩子这么犟作什么,你就是说句走不了也不会少块肉。”
言夏清了清嗓子:“真要少块肉倒又好了,权当减肥。”
这张嘴!
周朗被她气笑了:“……别动!”
一阵天旋地转,言夏举着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搁。睁眼就看到那人的眼睛,近在咫尺。言夏微微别过脸,耳根热过40°。
周朗欣赏了片刻她难得的手足无措,嗤笑道:“倒是不轻。”
言夏深呼吸。
意识到胸口起伏,控制住了徐徐吐气:“周总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张小姐李小姐王家千金跟前可千万管住自己的嘴。”
周朗抱她进电梯:“我的事你倒是打听得清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周朗:……
这货属鸭子的吗?
电梯停在8楼。8是个好数字,大多数人都喜欢,看来周朗也没能免俗。
三室两厅的格局,倒还干净,就是家具少,乍眼看去,雪洞似的。周朗将她放在沙发上,给她脱鞋。言夏忙道:“我自己来。”
周朗笑了一下。
言夏补充说:“脏。”
周朗起身:“我去倒水。”
言夏心里想这人体贴起来是真体贴。趁他背对着她,脱了鞋察看。肿得像只猪蹄。言夏盘算要是没有骨折,可以网购药油;问周朗借住几天;公司那头可以请假,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怎么样?”
抬头周朗已经走了回来,一杯水两支药:“扶他林,止疼;这支云南白药,不用我介绍了吧?”
“谢谢。”言夏嗓子有点干,迟疑了片刻才又说道,“就怕骨折……”
周朗哼道:“你还知道怕?”
言夏被噎住。在人情上,她这算是债多不愁了。因过了片刻方才说道:“辞呈我明儿早上就打——”
“可别!”周朗冷笑,“闹出这么大事,你当我还敢收你?”
言夏一愣。也是料不到这人翻脸如翻书。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茫然还是恐惧。
“是唱给宋祁宁看吧?”
“……嗯。”言夏眼睁睁看着修长一只手摸上她的脚踝,反复摩挲。她拿不准这是治病呢还是轻薄。关于这位的传说江湖上林林种种着实不少,并没有听过神医这个技能点。但是一只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