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拍卖师(57)
虽然女孩儿只带着腼腆的微笑说:“其实也没什么……本分而已。换个人也会这么做。”
唯有周朗知道她是在争分夺秒给自己抢功劳。
有时候必须如此。
有时候会做不如会说——何况这行。杨惠理所当然抢不过她。而他不想与她抢:这是她应得的。
言夏退下来喝水,不敢喝多,含半口润喉。就听到背后有人说:“言小姐。”瞬间后颈的毛都竖了起来。
“言小姐不必紧张。”宋祁宁淡淡地说,“该紧张的可能是我。”
言夏含着水,没有咽下去。
“她没有提过你,以至于我并不知道她有个妹妹。她看起来像是她父母唯一的孩子。”
很正常,她做了很多年的唯一,我是个意外。言夏心里想。
“……你很崇拜她?”
言夏摇头。
“那就奇怪了。听说年龄差很大的兄弟姐妹多少会有一点——那支舞你就跳得很像她。”他转到她面前,仔细看了片刻,“这么看倒又不像了。”
言夏把茶水咽下去。
很清晰地感受到温热的水流穿肠过肚,妥帖抚慰沿途五脏六腑,这种感知让她镇定。镇定到足以面对这个男人:“宋先生找我费了不少功夫吧?”话出声,猫戏老鼠的氛围登时就破了。
宋祁宁并没有动怒,反而露出欣赏的表情:“还好。”
“我还以为宋先生已经忘了她。”
“忘不了。”
言夏点点头。她知道她不该说这个话,但她还是说了;就好像那晚她知道她不该跳《十面埋伏》,但她还是跳了:“我也忘不了。”
“你很聪明。”宋祁宁的目光扫过周朗的背影。她应该知道这个男人保不住她,也不会保她,所以她给自己找了座更大的靠山。
“我只是比较有运气。”
“那你最好祈祷自己一直有运气。”宋祁宁饮尽杯中酒。
言夏收到周朗的微信:“你还好吗?”
“他怎么会过来?”她还是没忍住问这句。
周朗:“他和南博馆长交情不错,是受邀前来。”
言夏又喝了口水。
“他现在不敢动你了。你放心。”
言夏:“我知道。”
她费这么大劲,不就是为了获得官方认可,不至于被他碾死得像一只蝼蚁么。
19
拍卖前一晚,言夏视察过拍卖地,熄灯下楼回酒店。
晕眩是突如其来,以至于言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醒来第一反应是黑,黑得就好像水下世界,一点光都没有。
手和脚被绑住;封口的也许是胶带。言夏挣扎了一下,很快知道是徒劳,便安静下来。越危险,越需要保存体力。
恐惧和惊慌只会坏事,必须冷静才能弄清楚目前的处境。
视觉不起作用,其余感官开始自由发挥。
空气潮湿,沉闷,地方可能不大,但是脚下很稳,虽然不能确定,但或者应该庆幸不是在动荡的小船上。
有人……直觉是人。是醒的,很镇定,呼吸很浅。言夏睁大眼睛,但确实什么都看不见。用鼻腔“嗯嗯”发声,双腿蹬地弄出动静,试图引起对方注意。那人也很快给出反馈:他在朝她靠近。
是个男人。
言夏心里头有一闪而过的恐惧。但是她立刻意识到对方也许和自己处境相似,应该有同舟共济的机会。
那人费了点时间挪到她身边。坚硬的头骨首先碰到她的小腿,毛骖骖。那人似乎是抬了头,下巴擦到膝盖。言夏不知道他是在确定她身体的方向还是别的,肌肤摩擦让她寒毛直竖,不敢动,更不敢出声。
黑暗森林法则里第一条就是不要出声,不要出声,不要出声!——她到这时候才想起来似乎为时过晚。
也许是长期生活在安全社会的人对这个世界有天真的信任;她能想到最可怕的事也许还停留在失业失恋,最多是看守所;而眼下的处境显然并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正常公民能造成的后果。
那人一点一点往上移,言夏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扩张。她快要控制不住了。
直到呼吸吹到她耳尖:“……是我。”
言夏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就仿佛是被人从悬崖上推下去,原本以为粉身碎骨必死无疑,结果落在距离悬崖一米高的平台上。
一身汗都凉了。
那人似乎能听到她心里的怒骂,他甚至笑了一下:“我先帮你把胶带撕下来。”
怎么撕?言夏心里有无数问题:这是什么地方?你没有被胶带封嘴吗?为什么不早出声,是外头有人看守吗?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怎么到的这里、到多久了?是谁——为什么——都没法出口。
就还是“嗯”了声。
那人的脸贴上来。
原本就炙热的空气更升了好几度。言夏只能尽力屏住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在——在哪里都不合适。她能感觉到他脸上也有胶带,但是不知怎的被挣脱了部分……像只大狗在舔她的脸,痒痒的。
让她想起春节时候的狮子头,摘下狮子头套的人手足无措的脸。
有汗滴落在她脸上。
那人微微舒了口气,言夏猜他是找到了。果然,牙齿擦过她的肌肤,更像狗了……就该把他当只狗。言夏又想起来,似乎他的微信头像,那个委委屈屈的小东西虽然俗名貍猫,但其实属于犬科。
狮子也是犬科……这人就活该是只大狗!
胶带的边缘微微起卷。
“会有点疼……”他和她说。
言夏又“嗯”了声。横竖她也发不出别的声音。周朗像是犹豫了一下,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汗津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