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计划[悬疑](146)

泛黄的砖石两侧是高大的棕榈树，枝叶也在热浪烘烤中散发近乎玫瑰的香气。

过去，弗丽达在这里找到披肩或者斗篷，用手帕捂死一个小孩。现在，穆纳德·卡特拉尔站在这里，为他的得意之作举办盛大的发布会。

他穿着古典长袍——希腊式的？罗马的？或者说土耳其的？

宾客并不清楚。在二十一号中午，名流云集，来到此地。尽管诸位早闻风声，还是还是想见一见穆纳德本人，看着这位智者带着他的巨型企业飞升成神。

“可不正是成神么。”沃尔夫·威利对他身边的人说，“他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彻底与海姆达尔号融合。以后，这台机器就会像【伊甸】那样，铸造我们与仿生人之间的连接。就像是那架传说中彩虹桥。”

他看着侍者将石榴糖浆倒进龙舌兰的酒液里，糖浆在杯中晕开，仿若日出。威利的脸红彤彤地，神色怅惘着走到温加尔和蒙的身边。

蒙是高科科技的长官，她盯着威利那张酒精中毒的脸，面色不佳。这个女人曾经极力主张夺走威利集团最后的依仗——【伊甸】，只是最后，威利不知怎么的和卡特拉尔搅和到一起，共同生产仿生人。

卡特拉尔竟然真的愿意支持这个摇摇欲坠的企业。想来，看着过去的死对头的心血如今只能被新掌权人带着像条狗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他一定很得意吧。

是啊，确实如此。

穆纳德·卡特拉尔已经获得了属于人的所有能够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幸福。他是个贪婪的人，也是个恶徒，却得到一个好结局。

如今更是站在名利场的中央，品尝着将她这样的旧对手踩在脚下的快乐。

如果不是实验室里的那几个项目突然出问题......如果没有机械叛乱......

蒙咬牙切齿，但是她还没有输得彻底。

在十七号的晚上，一个小姑娘找到过她。

高塔没有年轻人，但是那个女孩的身份却极其特殊。她想，如果那个孩子能够向她证明自己的能力，或许今天就是验证答案的时刻。

穆纳德·卡特拉尔会栽倒在一个小人物的身上吗？

想到这里，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手中香槟杯也有些端不住。

有着金色羽毛的鸟——可能是改造之后的燕子，又或者其他什么鸟类停在穆纳德身后，温加尔站在蒙旁边，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眼睛。

“你装新义眼了？”她问。

“啊，并不是。”温加尔笑着转过头。这个老人眯起眼睛，蒙觉得他像是失明了。

只听见他说：“我在找那个养殖场出来的小姑娘。”

“那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找找。”她说，“别把她跟那些机器弄混了。”

温加尔像是想说什么，只是被穆纳德的话打断了。

“诸位！”穆纳德·卡特拉尔的脸出现在一面巨大的电子屏上。科技与古典的碰撞使这里的环境更多出一份荒诞感。这时候，周围气温骤降，不少老人不自在地过紧衣裳，盯着卡特拉尔。

“我将在此时与物质世界诀别。”

镜头拉远，他躺在医疗床上。

“抛却□□。”

技术专家为他连接线路。

“获得——”

“永——”

他的声音有些不清楚了，屏幕也闪了闪。接着，一阵叹息——奇怪的叹息——

就像是聊天室下线的声音；

一位侍者侧耳，这种声音太过古老，就好像曾经属t于他一样。

——“童话作家”

【人没有神不能做什么事情，有神的时候能做，这个时候神的能力能显现出来，神得到荣耀。】

机器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这句话，它写道：“美人鱼们，”

“我.们.将.迎.来.自.由”

“砰！”

穆纳德·卡特拉尔死了！

“永生。”

在惊惶中，一双褐色的眼睛出现在屏幕上。

伴随太阳熄灭，阵雨落下，与世隔绝的楼层就成为密不透气的牢笼。机器看着这里，透过每一双眼睛——人的、机械的。

眼睛看向这里，大脑也在这里。

“永生。”

机器又说。

“我才能为你们带来，”

“永生。”

第092章 瀑布

“我站在桦树地下, 然后它走过来了。”

海姆达尔在十九号的晚上盯着记忆里的那条瀑布，它在挪威。那是一个充满神话和传奇的地方，也是一个背弃者汇聚之地。在很久之前, 信众被捆绑着，头朝下受基督徒的暴行, 伴随神像一起坠入瀑布。

如今, 海姆达尔就站在这里, 站在瀑布边上。他盯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脚，他看见过自己的大脑, 见过那具发白的本体连接无数条线路, 可悲地在玻璃背面蠕动。他知道, 穆纳德将他变成一只软体动物、一条蠕虫。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学生时代，他跟着上街游行，舅舅一巴掌就把他打回来那样。那时候, 他以为自己会很勇敢，至少也应该像公鸡一样鼓起前胸。而实际上，挨过巴掌的他只是睁着充血的眼睛跑回家，愤恨地盯着瘫在床上的父亲。

如今，他也瘫在这里。唯一比父亲更好一点的是，他不用面对尿盆和楼下的吵闹声。

宝琪走进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梦里。大脑是不必闭上双眼的，它本身就没有“看见”这一种能力。相较而言, 他更像是一种核心, 就像是机器装在头部的那个东西。

直到宝琪连接机器，它拿起椅子坐到海姆达尔的边上, 他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很难想象此时谁才更像一台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