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前夫今天火葬场了吗(192)
裴若望语塞一会儿:“……是凄凉了些,不过也挺热闹。”
“我们已经和离了,可是我想她父亲必定不会对她上心,所以仍将她葬在谢家祖坟,往后她可以受谢家子孙的供奉,到了那儿也有花不完的钱。”
他顿了顿:“我给她选的那块地方,旁边有一棵枣树,每日都会有鸟儿栖在上头,她听着可以解闷。”
裴若望夸他:“你想得真周到。”
谢流忱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奇怪,像是从前在国子监时他们一起密谋做些不大不小的坏事时那样。
他小声对他说:“其实我想将她的骨灰带回去,装在匣子里,不会像坛子那样容易摔坏。我去哪都带着她,定期带她去听戏听说书,再给她烧时兴的话本,那样日子比较有趣。”
“她可以时常晒到太阳,闻到花香,看见月亮。”
“一直待在地下太闷了。”
裴若望接不上话了,他招来陆盈章,两人一左一右地把谢流忱挤在中间。
裴若望拿出他毁容时谢流忱照料他的耐心,和他讲人要入土为安的道理。
谢流忱又不说话了。
最后崔韵时的身体被送去火化,谢流忱等人都留在外面。
裴若望抓着他的手腕,以防他突然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就因为这个动作,他渐渐地察觉到,谢流忱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裴若望:“撑住撑住,很快就过去了。”
他胡言乱语道:“一辈子也是这么快过去的,到时候你就能在地下见到她,和她说对不住,你想啊,她肯定不想这么快看到你,因为她还在生气,所以你再给她几十年的时间,等你老得死掉了,她的气消了一小半,你再去见她,或许会好一些。”
“不要在人气头上的时候,追着别人不放啊。”
门被打开,元若捧过来一个小小的白瓷坛子。
里面装着的是崔韵时的骨灰。
谢流忱立刻甩开裴若望,将坛子抱住,他仿佛是要带着坛子从这个地方逃跑一样,阔步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后他就停了,转过身,对白邈招了招手,将他叫了过来。
“你捧着它,放它下葬。”
话说完,他却没有动作,只紧紧抱住坛子,良久之后,他才将装着骨灰的坛子交出去。
白邈脸上泪痕交错,看着谢流忱的表情满是怨毒。
他无声地抱过坛子,向着已经挖好的墓坑走去。
崔韵时的母亲不在场,她伤心太过,几度哭到昏厥,谢流忱怕她有个好歹,送了府医和心腹去崔家,精心照料她。
而崔韵时的亲妹妹崔芳展年纪太小,不适合来送葬。
谢五娘与谢澄言却是在的,坛子从一个又一个人手里过去,最后到了井慧文手里。
“让我来吧,”井慧文面无表情,“让我来送她,她成婚的时候,是我送嫁的。”
现在她走了,她再把她送出去。
墓碑上只刻着崔韵时的名字,而不是什么谢家妇,这块土地也只是世间的一片土,就算谢家将它划作自家祖坟,它也不属于任何人。
谢流忱站在人群的后面,点点头,同意了井慧文的要求。
按照惯例,井慧文在坛上盖了一块红布,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空棺中。
谢流忱远远站着,看着这一幕,恍惚间看见一个新娘子盖上红盖头,一步步地被人抬着,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棺盖合拢,她入土为安。
天也压下来,把他关在外面。
生死与阴阳的界限,原来是这样。
——
送葬那日之后,裴若望很注意谢流忱的状况,但他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他已经看开。
可裴若望对人的感情的把握异常精准,而且他太了解谢流忱,他始终觉得这事永远过不去完不了。
迟早有一日,谢流忱会再次崩溃。
在崔韵时下葬的半年后,谢流忱突然登门,带来大量维持裴若望容貌的丸药,足够他吃上十年。
他还带上了元若,告诉裴若望,从今往后,会由元若来给他制作这种丸药。
以防万一,他还将这种蛊的炮制方法写下交给裴若望,他可以找除他们之外的人制作,永远在陆盈章面前保持现在的容颜。
裴若望顿时警惕起来。
若不是谢流忱不会死,裴若望都要以为他要去寻死了。
他想了想,觉得他大概是要暂离京城这个伤心地。
但以他对谢流忱的了解,他也不是会逃避痛苦的人,而是紧抓着痛苦不放的人。
因为那痛苦曾给他带来希望和喜悦。
“不管你娘你家人如何看你,我和盈章都在乎你。”
裴若望不太自然地拍拍他的肩:“没有你,我过不上如今的日子,于我而言,你是个好人。”
他实在不太习惯对人说中听的好话,别扭极了。
“不管去哪,你记得别去水边,离那里远点,出了事没人知道,你只能在水里死去活来。”
“好。”
裴若望送走他后,没过几日,陆盈章带回谢流忱向皇帝请求辞官的消息。
皇帝没有准许,但恐他哀思过甚,准许他休假半年,半年后回来继续做他的官。
谢流忱就此了无音讯,不知去了哪里。
裴若望想,他们总是会再见到谢流忱的,等崔韵时忌日那一天,他一定会回来祭拜。
但是半年过去,到了忌日,谢流忱却没有出现。
又过了一个月,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于是明仪郡主和谢澄言开始找他。
最后查到他根本没有出京城,也根本没有在京城生活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