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又看向右边竹简。若说左边是霍光写的,那右边自然就是刘据的。
他笑起来:“没有,父皇觉得各有千秋。而且你比他小三岁,他比你多了三年的所学与沉淀呢。这么看来,还是你更胜一筹。”
这么一说,刘据立马高兴了,兴奋询问:“父皇,那我可不可以经常招他入宫玩?”
“这么喜欢他?”
刘据垂眸:“很难得找到个与我年岁差不多,又能跟得上我的思维,理解我想法的人。之前只有不疑勉强可以。其他人虽然也能同我玩,但是……但总是不一样的。”
寻常玩伴与知己自然不一样。
还有一点没说的是。
这是人才啊。人才自然要努力抓住。弹幕说了上位者要学会培养班底。他需要有自己的太子麾下。
至于说弹幕隐秘透漏出霍光以后会威胁皇权,凌驾帝王的可能,刘据并不在意。
至少这是对霍光能力的超高肯定不是吗?
在弹幕所知的历史里,无论是君主年幼,亦或君主登基日短,根基浅薄,总归都是因为君主弱才会导致权臣强。
若君主强,哪来的臣权直逼皇权?
就如他父皇,哪个臣子敢!
所以他有必要因为这点,现在就开始忌惮吗?
呵,他是什么很无能很没用的人吗,会连一个臣子都压不住?那他这个太子直接不用当了,干脆麻溜让位得了。
刘彻神色闪动,他看着刘据,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招手让刘据坐到自己身边柔声询问:“你是想让他偶尔进宫,还是时常进宫;是想单纯同他玩耍,还是读书嬉闹都可?”
刘据愣住,眼珠骨碌碌转着,听出他的言外之音:“父皇的意思是……伴读?”
“你已七岁多,书也读了几年,是时候为你择选伴读了。朕幼时也是有伴读的。”
刘据微笑:“我知道,桑弘羊、张骞和已故的韩嫣都是父皇伴读。”
“不错,那你可知伴读代表什么?”
刘据愣神。
刘彻莞尔解释:“伴读,幼时是能与你一起读书学习,催促你进步的同窗;与你嬉戏玩闹,陪你长大的玩伴。待你成年后,便是与你同一阵线,为你筹谋的得力干将;登基后,更会是你的肱股之臣。”
肱股之臣。
刘据深吸一口气。
“据儿,若你是寻常太子,你之伴读只需要人品才能过关即可,朕会直接为你选出来。但你不是。而且朕知道你素来有主见,这种日日要与你相处,往后成你心腹之人,想必也不希望朕直接做主。”
刘据摇头:“父皇疼我。只需父皇选的,必定是最好的。我怎会这般不懂事,辜负父皇的好意。”
“父皇知道你会理解父皇的苦心,坦然接受。但未必十分欢喜。最好的不一定最合你心意。”刘彻摸摸他的头,“朕想给你最好的,也想给你最喜欢的。
“据儿。你的伴读,朕希望不但要年岁相仿能与你玩到一处去,还要性格合适对你的脾胃,更要文武功课都能跟上你的进度,且可以理解你的思维与设想。
“唯有这样,你才会欢喜,日后才能善用他们,成就君臣相得的佳话。所以,朕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据儿可想自己选?”
刘据抿抿唇,鼻子一酸,扑进刘彻怀里:“父皇果真疼我。”
伴读而已,竟也为他想了这么多,考虑到方方面面。
这样的父皇,日后怎会不信他,任由巫蛊之祸发生,将他逼至自刎呢?
刘据握紧双拳,抬眸应下:“好。我自己选。”
刘彻无声微笑,次日就下令召集了一堆朝臣皇亲家的小郎君入宫,名义上只说陪太子玩耍。实则如何,众人都猜了个七七八八,纷纷私下提醒自家孩子“上进”。
于是刘据就发现一群或与他同龄,或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屁孩铆足了劲投他所好,争先恐后求表现,好几个都十分明显地用力过猛。
但也有例外的。譬如卫不疑,又想表现又不想表现,别别扭扭。
毕竟两人相熟,刘据只一天就发现不对劲,将他拉到一边询问:“你怎么了,不想做我的伴读吗?”
“我……我不知道。”
刘据无语,这还能不知道?
卫不疑犹豫着,欲言又止。
刘据灵光闪过:“可是因为舅舅?”
卫不疑低头:“阿父说,卫家与殿下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不管我做不做伴读都不会影响。卫家也已经足够鼎盛,不需要让我做伴读来加码。而且……
“而且阿父说,殿下待我们好,私下只论亲情,是殿下和善,但我们需记住,我们除了是亲人外,还是君臣。有些规矩不可越,礼节不能废。”
刘据望天,确实是舅舅会说的话。
他看向卫不疑:“那你想不想当我的伴读?不谈舅舅,只说你自己。”
卫不疑点头:“我想的。”
“那就行了。不用纠结舅舅的话。舅舅也没直接说不让你当不是吗?”
卫不疑顿住,似乎确实如此。阿父虽同他说了这些话,倒也没有明确阻止他。
“哎。”刘据一叹,“舅舅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太规矩了。”
他小大人般拍拍卫不疑的肩膀:“舅舅英勇善战,这点可以学,但也不要什么都学。对于长辈的教诲,我们也需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要有自己的判断,不可盲目顺从。
“君臣虽重,但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要讲君臣。我虽是太子,也是你表兄弟。这方面千万别学舅舅,学学去病表哥。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脾性跟义气。舅舅老了,跟我们不一样。适合他的不一定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