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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貌交往(45)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把火气压下去。

闭了闭眼,又柔和起来。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也没跟我说过什么。”

徐淮景自知理亏,缩着脑袋,把额角挨在我的肩头。

隔着衣料我都能感觉到他略高的体温,软软糯糯跟块年糕似的。

我本来就不打算跟他闹脾气,现在又见他这样委屈,心已经软得稀巴烂,对徐淮景的底线已经降低到他只要人好好的就可以了,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处理。

我把他凌乱的碎发理了理,手指搭在他的肩上,又顺着手臂滑进被子里。

怕触及到他身上的淤青,所以动作都放轻了不少。

“身上伤怎么来的?”

徐淮景又往我身前缩了缩。

他不说,但我基本都能猜到。

“你爸来学校找你了?什么时候的事?”

徐淮景还是不吭声。

“找你要钱了?还是怎么了?你理他干嘛?他又进不去你学校。”

我来找徐淮景好几次,连他学校大门都进不去,徐叔叔有那个本事摸到北京来,都不一定能摸到徐淮景的学校。

只要徐淮景狠下心来不见对方,两人怎么也碰不到一起。

所以说,徐淮景还是心软了。

我真想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我和徐淮景一起念了三年高中,知道他在学校里是什么状态。

老师也总是用他当正面榜样,鼓励我们考出那个小小的县城。

徐淮景一直都很努力,早出晚归,看书刷题,这毋庸置疑。

他不仅仅是想考出那个小小的县城,更是想考出那个灰败的家。

他成功地走了出去,所有人都在为他高兴。

就在我以为他苦尽甘来总要过点好日子,过去那些混乱肮脏的琐事像阴暗匍匐的水草,又绊住了他的脚步。

“你爸呢?”我说着就要起来。

徐淮景可能以为我要去把他爸捅了,连忙把我拉回被子里。

我说我不至于,我跟他讲道理。

就像我搞不清楚徐淮景的脑回路,我也搞不清他爸的。

谁家要是出了这么个优秀的孩子,那都是祖坟冒青烟的事,他爸不去烧高香就算了,还铆足了劲把青烟按回坟里。

有病么这不是?

“我不说多余的话,就想见见他。”我话说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前一阵子你爸突然跑来我家,问我妈我爸的身体怎么样——”

我记得那时候他在和徐淮景打电话,我还接了过来,只是徐淮景挂掉了。

我本想问问他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事情只说了一半,徐淮景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陈嘉运!”

我一愣。

他揪住我衣服前襟的一点衣料,用力到指甲微微泛白。

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我的锁骨,低低地重复:“陈嘉运……”

他不想听,我就闭了嘴。

伸手摸摸他的后颈,耳后的头发汗湿了,黏在皮肤上。

徐淮景应该是有话要说,但可能暂时说不出来。

挺让人生气的事,不过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嗯?”我拖着声音,慢悠悠地回应他,“我在。”

“怎么办?”徐淮景的声音也很轻,不知道是对我说的还是自言自语,“我不知道怎么办……”

第 41 章

徐淮景的烧反反复复忽高忽低,分明出了一身汗还觉得冷,跟个蜗牛似的整个人都往被子里缩,怎么刨都刨不出来。

我废老鼻子劲把他拽起来,强行抱着他要去医院,但都还没走到门口呢手就已经开始抖了。

于是我认清一个事实,就凭徐淮景这么个大高个子,他不想配合着走路,我还真就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算是我第一次看护病人,就给我来了个这么大的。

折腾来折腾去又怕病情加重,手足无措之下,我也顾忌不了什么,开始给我妈打电话,给我爸打电话。

于是任劳任怨的我爸又哼哧哧来了。

徐淮景看见他时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嘴里说着“没事没事”,整个人掀了被子就往床下走。

他腿都是软得,整个人像根面条似的从碗沿直接秃噜了下去。

我也吓了一跳,赶紧蹲身迎上去,双臂穿过他的腋下,结结实实把他抱进了怀里。

结果这不抱还好,一抱徐淮景就像对我过了敏似的反应剧烈,双手一撑,就这么“哗”一下把我给推开了。

我哪知道他突然搞这出,就这么完全没有防备的给他推了个屁蹲,坐地上好半天都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爸叹了口气,使唤我去拿徐淮景的衣服,自己则脱了袄子把人裹上背在背上。

我只好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拿了几件红毛送过来的衣服,跟着我爸一起下楼去了医院。

出租车上,徐淮景一改之前对我的黏糊劲,不仅对我,而且对我爸都产生了浓浓的抗拒。

能原理尽量远离,远离不了就缩在后排车座的一角,耷拉着脑袋,闭着眼,像把头扎进雪地里的鸵鸟,指望这样去逃避现实。

因为他的动作实在诡异,前排的司机时不时回头看我爸一眼。

如果徐淮景再小一点,又或者司机再热心一点,我怀疑对方都能直接报警说人口拐卖。

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徐淮景在医院的临时病床上安顿了下来。

扎了针,人也老实了下来 。

寒冬腊月,我爸热出一脑门汗,站床边看看徐淮景,拧着个眉头,不说话。

我爸不说话,这太不正常了。

我敏锐地察觉到我们父子间——不,是我和我爸和徐淮景之间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