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194)
见楚凤歌要把他往床上扶,苏遐州挣扎道:“不,不必了,诊个脉还是坐得住的。”
一屋子外人呢就往床上躺,多不好意思。
楚凤歌一言不发,把他往床上一按,破天荒地朝黄太医做了个揖,道:“劳烦太医给仔细看看。”
黄太医见他作揖,汗都下来了,小碎步挪到床前,拿袖子擦着冷汗道:“不敢当不敢当,微臣定当尽力。”
苏遐州见太医都被吓得语无伦次了,温文道:“不过是有点发热咳嗽罢了,黄大人给开几服药吃一吃就是了。”
虽然他这样说,黄太医可不敢怠慢,号了左手的脉,又叫苏遐州换了右手来摸,又要他张嘴看了舌象,才战战兢兢道:“殿下,苏大人的身体……不太妙啊。”
楚凤歌道:“怎么不妙?你如实说来。”
黄太医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去看床上的苏遐州。
苏遐州生怕他们借一步说话不给他听,连忙道:“我的身体我多少有数,大人尽管说就是。”
黄太医这才低声道:“之前诸位同仁便有过诊断,苏大人寒邪入体,伤了根本,需要调养。”
“可是眼下看来,非但没有养回元气,反而因为思虑太过,耗伤元气,肺阳更弱。微臣的医术,只怕也只能开些温补的药来吃着,三五年间,或许能验效……”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对苏遐州的病根束手无策。
苏遐州抬头看时,就见楚凤歌面无表情、僵直地坐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尊即将破碎的雕像。
苏遐州谓然一叹,问道:“若是不能收效,或是继续恶化……会当如何?”
黄太医低着头,虚声道:“会……会损伤寿数,只怕是天年不永……”
苏遐州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被角,他勉强勾起唇角道:“这样啊……多谢黄太医。”
长孙盛大约也没料到苏遐州的毛病这么严重,如此精乖的一个人,也呆了一呆才慌忙道:“黄太医,这边请开方子——”
说着,引着已经汗流浃背的黄太医出了房间,并贴心地掩上了门。
房门“咔哒”一声,却像是发令一般,楚凤歌蓦的从床上弹起来,就要往外冲,苏遐州赶紧一把拉住他道:“你去干嘛!”
说完,就感觉自己拉住的那只手抖得不成样子,痉挛一般。
楚凤歌痛道:“我得去问问,损伤寿数是什么意思?天年不永又是什么意思?!他敢也这样咒你,我去跟他算账!”
苏遐州叹了口气。
听到自己可能活不了多少年的时候,苏遐州怕么?
怕啊!他当然怕啊!从古到今,真正能不怕死的,又有几人呢?
可是看到楚凤歌为他如此痛惜,他忽然就又不怕了。
人活一世,图的是什么?不就只是图一个倾心相待、死生无悔么?
他轻轻拉了拉楚凤歌,让他坐在榻边,问出了方才就在疑惑的问题:“太医的意思,就算我伤及根本,也不是马上就要死。”
“你从见到我吐出那口血痰开始,整个人就不对劲。六郎,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楚凤歌低着头,苏遐州看不到他的神色。
蓦的,两滴透明的水珠坠落下来,砸在他手背上,又飞溅开来,楚凤歌压着声音,细听还能发现他喉咙深处的一丝哽咽。
他惶然道:“我杀那名大巫的时候,他曾经用性命诅咒,要带走你我的生命之源,会不会……会不会诅咒真的应验?”
“先生,若你死了,冰冷尘世,又让我如何独活?”
“他说的时候,我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起来……也已经无法弥补,我真的很怕,只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就要永远失去你,生生世世,天人永隔。”
苏遐州看他说得情真意切,憋笑憋得肚子抽筋,只好摸摸他的脑袋,借给他一个依靠的肩膀,努力温柔道:“不会的,六郎,噗……世间怎会真有鬼神之事,放心好了。”
楚凤歌本来已经把脑袋埋在他肩上了,闻言幽怨地抬起头,道:“你笑我……”
苏遐州严肃道:“我没有。”
楚凤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看得苏遐州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屁股,才坚定道:“明天开始,每日天不亮我叫先生起来打八段锦。”
苏遐州断然道:“我不要!”
然而这种事,由不得他不要。
次日一早,苏遐州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就在梦里被楚凤歌无孔不入地声音骚扰:“先生……先生,别睡了,起床打拳了!”
苏遐州痛苦的用被子包住脑袋,呻/吟道:“楚凤歌,楚六郎,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发烧啊……我是个病人啊……”
楚凤歌“哦”了一声,道:“我知道啊,所以我给你拿了厚衣服,你起来穿。”
天杀的!不!还是让天杀了他吧!
苏遐州翻了个身,背对着楚凤歌,准备装死到底。
下一秒,头上一空,身上一凉——楚凤歌这厮居然把他的被子掀了!
而后,一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轻轻一拉,苏遐州就被迫从床上坐了起来。
纱帐被撩开,朝阳刺眼,他禁不住脱口道:“你他妈?”
却听楚凤歌的声音近在咫尺:“嗯?”
苏遐州吓得瞌睡不翼而飞,瞬间清醒。就见楚凤歌几乎是和他鼻尖顶着鼻尖,在极近的距离笑吟吟道:“先生,你这副将醒未醒的懵懂样子,很勾人啊。”
苏遐州吃他一撩,险些没退出二里地去,一句:男男授受不亲哽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就见楚凤歌手臂一展,一件厚实的夹棉袍子落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