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225)
“六郎,你是景和帝唯一硕果仅存的皇子,你坐这个皇位是顺理成章的,登基之后,好好安抚宗室,别嫌那些唠叨的老臣们烦,先用起来,再开科举,选取寒门士子对抗世家——”
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不歇气地说了一大堆,就像是……害怕下一刻就再也说不出来了一样。
楚凤歌起初还在忍耐,随着苏遐州谈话的深入,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低喝一声:“别说了!”
苏遐州蓦的住嘴,有些困惑地望向楚凤歌。
就见他哀戚地望着苏遐州,切切地问道:“先生,你真的喜欢我吗?”
苏遐州不明所以,然而到了这个关头,他也没什么好羞耻的了,艰难点头道:“……喜欢的。”
“……”然后便是楚凤歌长久的沉默,久到苏遐州都有点儿意识昏沉,半昏半醒,才听到他道:“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先生……你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呢?”
亲都亲了,做都差点做了,他还能喜欢谁?!
苏遐州被他气得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张嘴就想跟他掰扯清楚,不料喉咙一痒,就是一阵狂咳,上气不接下气,胃液一阵一阵泛上来,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楚凤歌近来听不得他咳嗽,见他咳得脸都憋紫了,慌慌张张痛悔道:“我不问了,先生,你无论怎么想都好,只要你好好的——”
“好好的”三个字话音才落,苏遐州就抽搐般的躬身侧头到床边,几乎是喷出一口血来!
而后,就像是撕坏的纸片、折断的布偶,双眼紧闭,无知无觉倒回了榻上。
楚凤歌目眦欲裂!
他一双手几乎不听使唤,紧紧攥起,暴起的青筋之下是惨白的指骨。
半晌,他鼓起毕生的勇气,缓慢、犹豫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到了苏遐州的鼻子下。
一片冰冷,那根颤抖的手指,连半分微弱的气流都没有感知到!
第129章 神医
气息全无。
是他, 明知道先生已近弥留,他还忍不住出言刺激!
楚凤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地上那一滩血, 半晌, 眼珠才一格一格缓缓转动,看向苏遐州惨白的面容。
若不是胸腔几乎毫无起伏, 若不是片刻之前,已经摸不到他的气息, 躺在床上的这个人, 就和平时睡着了别无二致。
仿佛次日天一亮,他只要轻轻在他耳边叫他起床,就能看到苏遐州闻声皱着眉头, 不情愿地把脑袋埋进被子的样子。
楚凤歌握住了苏遐州垂在床边、枯瘦的手,冰凉, 没有一丝温度。
他小声道:“先生……你醒醒……别这时候睡……”
“先生, 你别吓我了,我知道错了……”
“求求你, 睁开眼睛再看看我, 尘世冰凉,我不能没有你!”
眼泪从眼眶中滑落,砸在苏遐州苍白的手背,又飞溅开去, 在皮肤上形成一小圈水珠,又被新的泪珠替代。
楚凤歌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苏遐州死了, 他真的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已经永远、永远地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 唯一的温暖和牵挂了。
这个认知,足以让他感到灵魂都被焚烧、剥夺, 五脏六腑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滑过面颊的眼泪都成了锋利的刀,切开他锐痛的血肉。
门外亲卫的声音小心翼翼道:“殿下,门外有人求见……”
楚凤歌右手握着那只冰凉消瘦的手,左手狠狠揪住自己心口的衣襟,恨不能把痛到凌迟的心脏狠狠捏爆一般。
半晌,才缓出一口气,沙哑道:“让他滚!”
那亲卫为难道:“可是——”
楚凤歌崩溃般地向门口嘶吼道:“滚!都给我滚!!!”
他的眼泪像是透明的珍珠,随着他剧烈甩头的动作,飞散得满屋都是。
卧房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道:“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
下一刻,这人对楚凤歌要杀人一般的怒火视若无睹,抬步踏进了房内。
来人须发皆白,形容清癯,头插木簪,身穿粗布衣袍,却更有化繁为简,出世成仙之感。
楚凤歌此刻几乎已经理智全无,见这人不听劝阻,居然还敢随便来搅扰他和苏遐州最后的安宁,几乎是脸色狰狞地锵然拔出腰间的不厌!
然而他的动作,被这老者轻飘飘的一句话便顿住了。
他道:“人还没死呢,你提前哭什么丧?”
没……没死?
楚凤歌一时转不过弯来,他方才分明已经探过苏遐州的鼻息,他确确实实已经……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咆哮道:“你敢戏耍本宫!”
然而可悲的是,连楚凤歌自己,都在这句故作凶狠的话中,听出了无限的希望与欢欣。
这没出息啊……他在心底鄙夷道。
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一想到苏遐州可能还有救,没出息又算得了什么,就是要他付出一切来换苏遐州,哪怕他能醒来、再多看他一眼,他都心甘情愿!
他几乎是殷切的巴望着老头,从袖中一卷简薄的针具中抽出一片雪白的鹅羽绒毛,放在苏遐州的鼻端。
楚凤歌睁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那支轻飘柔软的绒毛在苏遐州的鼻底犹如被微风吹拂,轻轻摆动!
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他方才过于激动,且手指不足以感知到太过微弱的气流,才误以为已经无力回天!
苏遐州还没死!还没到山穷水尽、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老头只是相了相苏遐州的面色,便道:“寒毒深入骨髓,不是近年来的事了——大雪天落下的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