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226)

“后来又受了重伤、失于保养，这寒毒便逐步侵犯入肺，让他身体虚弱、畏寒怕冷，嗽喘不止。”

只是看一眼便能看出如此多的东西！称一句神医也不为过了！

楚凤歌死气沉沉地眼睛瞬间迸发出难以言喻的亮光！

他一改凶恶的态度，急切道：“……还能治么？”

“能。”老头儿在榻边坐下，淡定道：“但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够了！足够了！

若是能救得过来，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死同穴亦是不难。

乍悲乍喜，有一盏茶的功夫，楚凤歌愣在原地，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久，他虚脱般长出一口气，没有任何停顿，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双膝将地板砸出响亮的“咚”一声，他道：“我楚凤歌一辈子，一次，都没有求过人。但是今天，我求求您，求您救救他。”

“只要您能妙手回春，就是要我的性命，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楚凤歌现在不是当年景和帝膝下那个无权无势的六皇子了，他刚刚大败沈疏，眼看这天下都要被他收入囊中。

他的人头，只怕比重量超过十倍的黄金更加值钱！

老头熟练地翻了翻苏遐州的眼皮，又捏开他的嘴巴探看了舌象，头也未回道：“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我一个没权没势的老头子，能把你卖给谁？”

楚凤歌几乎是毕恭毕敬道：“您想要什么，尽可以跟我提，就算是我没有的，举全国之力、赔上我这条命，也一定为您办成。”

老头终于用余光打量了跪在地上的楚凤歌一眼，他道：“若是我说，要你的江山呢？”

“用你拼尽性命得来的江山换他的性命，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房内房外，一片肃杀。

许之以性命，虽说诚意足够，可多少有些失之空洞。

可江山，江山不一样。

醒掌天下权，几乎是每个男子最终极的梦想，特别是楚凤歌这样自小在天家富贵、绝对皇权之下泡大的，权力的滋味究竟有多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况且这唾手可得的天下，是他刚刚牺牲了最好的兄弟、九死一生换来的。

付出了这么多，难道能因为区区一句话、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一份虚无缥缈的生机，就毫不犹豫地拱手让人么？

老头儿已经昏黄的老眼中射出精光，从眼缝中定定打量着楚凤歌，等着看他纠结、犹豫、痛苦和放弃。

这就是人性，他一生见识大风大浪、识人无数，清楚地知道，让人放弃到手的权力，比要他的命更令人难受。

然而，让他失望了。

楚凤歌几乎是眉毛都没动一根，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答应道：“好，我即刻便写禅位诏书，只要，您能救活他。”

大大出乎意料，反倒是老头儿不可置信道：“楚王殿下，你不用再想想？没了皇位，你可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楚凤歌平静道：“不用再想了，没了他，”他扬了扬下巴，看向床榻；“我会生不如死。”

老头跟楚凤歌瞪了一阵子眼，败下阵似的道：“好，既然如此，你去写禅位诏书来。”

“……不行……”

“楚凤歌……不许写……”

交锋的两人猝然回头，就见床榻上死了一般的苏遐州眼睫微颤，脆弱得像一尊瓷像，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无数片。

他血色褪尽的嘴唇翕动着，气若游丝道：“这人……不知是何出身，不过……一介，一介江湖骗子，万里江山……岂能轻易，轻易托付给这种人？”

楚凤歌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他几乎是飞扑到床边，一把握住了苏遐州的手，满心满眼、天地之间就只能看见这一人：“先生，你醒了！太好了，方才你昏过去，我还以为……我以为……”

见他如此肉麻，老头儿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先是震惊，然后像是领悟了什么似的，飞也似地扭开了脑袋。

苏遐州这会儿也跟要死了差不多，眼前黑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像是疯狂的打雷，轰轰声不断，要不是还有事没交代完，他都想干脆一死了之。

强撑着，他小声道：“我的身体……我清楚……他说能治好……都是，都是骗你的……不要写诏书……”

老头儿本来神仙下凡似的端着，可听到苏遐州信誓旦旦地说他治不好病的时候，登时就破功了，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小娃娃，自己没见识，别来砸老夫的招牌！”

他当即取出一根银针，道：“看好了，这一针下去，包他立马活蹦乱跳！”

这也有些太神乎其神了，别说是苏遐州，连沉浸在狂喜当中的楚凤歌都将信将疑地盯住了老头儿手中这根细细的牛毛针。

只见他在苏遐州头顶摸索了一阵，找准了穴位，捻针毫不犹豫往下一刺。

“……”

苏遐州倒没感觉到什么疼痛，不知是老头儿手法太利索，还是他已经浑身疼痛到根本感知不到银针入体的这一点些微刺痛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逐渐瞪大了。

身体上削皮挫骨一般的疼痛，脑子中嗡嗡作响的勒痛，眼球的胀痛等等痛楚，就像退潮的潮水一般，以一种他可以感知的速度退去。

虽然缓慢，但——

他双手撑着床铺，径自坐起身，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瞅了瞅看到他起身，又是惊喜又是担忧的楚凤歌——眼前那一阵一阵的发黑也好了，他看人，终于不是摇摇晃晃重重迭迭，晕眩欲呕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几乎忘了身体正常是一种怎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