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过苦海(2)
电话挂断声…
李国涛指手机骂,“还威胁我?七十多岁老头要自己下井修水泵,这不胡闹!就一精神病。”
拿自个亲爹没办法,李国涛的坏脾气又冲女儿发,“李沝你是猪脑子啊!谁他么大热天喝热水,滚去重新倒!”
李沝没反驳热水是客人要求的,她只是重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继续打扫卫生,密密麻麻的瓜子壳堪比蚂蚁窝里的蚂蚁。
李沝拼命干,牌客不停吐,活是干不完的。
在喘口气的功夫,李沝脑子里不断响起爷爷的声音,她挺担心爷爷一把年纪真爬下井修水泵。
李沝逃走了,静悄悄的,走的时候她还揣了包茶叶在口袋,是爷爷最喜欢的铁观音。
下午三点,4月的南方不适合出门,柏油路的浪一阵一阵起,烧得李沝头眼昏花,尽管如此,她还是站在广场等了近半个钟头的客车。
李沝贴好晕车贴,戴上耳机,坐在车厢最后一排,不一会太阳光透上车玻璃落在她的烫伤口,真晶莹剔透,有的像粉色多肉桃蛋,有些像透明猫眼玻璃球。
世外桃源阴蓝天
十来分钟后,李沝下车,看村口有个大石头,刻着规矩的楷书——‘李家堪’,就是这儿了。
‘李家堪’是个普通村子,蓝色的天,青色的田地,白矮的房子,装石头的大货车…深深呼吸一口气,能闻见花香,草香,溪水香,甚至泥土都是清香的,但跟牌室相比,这儿算世外桃源。
李沝边走边望,左手边的田地上有个稻草人,农村做稻草人特简单,两根棍子一横一竖,沾两张撕开的黑垃圾袋,再戴一顶烂了大洞的草帽,偶尔风来,垃圾袋好扬,精神抖擞的,能吓跑很多鸟雀。
也吓到了李沝。
那稻草人在无风状态的现在抖了两三回,又肉眼可见的左右来回大晃,帽子都晃掉了,剩下个光秃秃的棍头和大破垃圾袋。
这是怎么回事?李沝呆在原地想看个明白,结果等了半天稻草人安静了,直到她没了耐心准备离开时,稻草人重新晃动,又猛又烈,仿佛有自主意识,要摆脱垃圾袋。
稻草人成精!
李沝摇头,不可能。
突然!稻草人身下的水稻也跟着抖,原来是有什么东西藏在田下。
一条白长肉穿梭幽青丛中,最后咧着獠牙冲出田野,李沝才松了口气,是爷爷养的狗。
“大头棒!”李沝蹲下摸它,“怎么是你啊!”
大头棒是只拉布拉多串土狗,八字眉,粉鼻子,一双哀愁的眼,其实个性活泼,呆再李沝脚边转了两圈就跑走,一溜烟冲去前方转弯的路口。
李沝也要朝那个方向去,那是爷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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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农村人基本不待在屋子里吃饭,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片水泥场子,有钱人户会在场子上安装石桌石凳,没钱的就搬一张包浆的竹子凉床。
吃饭坐,打牌也坐,要是还热,就搞一桶水往上泼,干了以后,摇着蒲扇,跟开了空调一样。
爷爷这会正坐在凉床上跟邻居聊天,他还是老样子,爱穿着一件墨绿条纹Polo衫,领口扣子排排紧扣。
“爷爷。”李沝唤他。
爷爷闻声抬头见了李沝,皱起淡眉,“你怎么来了?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没水,我晚上都做不了饭,你也没饭吃。”
老人家心里没有见到孙女的喜悦,只有家里没水的烦躁,眉头越皱越深,驼峰鼻骨异常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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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沝不是来蹭饭的,她摇头,“我不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铁观音递给爷爷。
“茶叶?”爷爷一脸严肃接过,“你下乡就是来给我送包这个?”
一包茶叶打动不了老爷子的心,他和李国涛一样不待见李沝。
老爷子年轻时做过数学老师,他是个特别看中孩子成绩好坏的人,他不喜欢李沝这种职高差生,无论李沝怎么尊他,敬他,他都不满意李沝。
爷爷把茶叶砸凉床上,“没事找事,有这时间不如在家多看看书。”
李沝,“……”
邻居大伯见氛围尴尬,凑去爷爷脸边说,“你孙女可真孝顺,大老远从县城来乡下给你送茶叶。”
爷爷听后无动于衷,李沝这会主动解释,“我是来修水泵的。”
“你修水泵?”邻居大伯惊讶。
“你修水泵!”爷爷追加一声惊讶。
他两看李沝的眼神就像大头棒的眼神,特别哀愁,因为他们不信李沝瘦小枯黄能干下井修水泵的活,那是成年男人都不一定能做成功的事。
两老头齐摇头,但李沝却用四个字征服了爷爷,“我会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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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有什么用,特别还是个女孩子,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贬低李沝的同时老头子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给李沝,“去商店给我买一捆香和打火机,修水泵之前要找老祖宗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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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明明是有用的,李沝走在买东西的路上想,不然以爷爷的性格她早就被赶回了县城,更别说去买香祭祖了。
此时天色褪去浅蓝,阴蓝色偷摸着来,人人的肤色都像水泥灰。
太晚了,回县城的客车也已经停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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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老祖宗保佑要准备吃食,爷爷晚上没做饭,他给老祖宗们准备了一些包装食品,再用陶瓷小酒杯盛了一杯白酒,再拿上李沝刚买的香和打火机,两人一狗,去了祠堂。
李家祠堂装潢很朴素,没有特别高的台阶,也没有绕柱子的龙,就是中规中矩的中式平房,挂了个正正方方的匾额,离爷爷家几百米的距离,在一个水塘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