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龙加(31)
“爸,您看这样行吗,我妈什么时候闹第三次,我跟她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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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是不会真的自杀的,她可能会逼死我,但绝不会逼死自己。
这事儿告一段落的时候,我给傅嘉吉打电话,那头没动静,我以为没接通,看了眼页面,通话已经持续了六秒钟。我再次把手机放在耳边,什么都听不到,我换了一边,听见他喊:“还在吗?”
“在。”
我摸了摸右耳,我妈那个巴掌后的耳鸣,仿佛还隐隐浮现。
“刚刚怎么不说话。”
“在忙。”
他“嗯”了一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我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夏至吧。”
他没回应,几秒后,他说:“不行,我想你,就今晚吧。”
夜晚很快来临,我爸妈睡了之后,我站在路口等,一道车灯闪了过来,吓跑了河边的几只鸭。车子在我身旁停住,我上了副驾驶,傅虞坐在后座看故事书。
我让她别看了,车在晃,电子屏对眼睛不好。
她踢了踢傅嘉吉的座椅,傅嘉吉让我随她。
“这么快就跟你一条心了。”
“不是。”他说,“是我管不住了。”
我摸了下傅虞的头,对他说:“你来得挺巧,我明天有事要干。”
“什么事?”
“给人搭婚礼现场。”
“你改行了?”
“不是。”我说,“新人讲究排场,又不舍得花钱,召集了全村去帮忙。”
他手背贴在嘴边笑。
“怎么了,村里人多实在,一句话把自己家事儿撂下都能去帮忙。”
“是实在,我也去。”
我俩负责打气球,我妈负责切菜,我给她戴上了手套,她看见傅嘉吉后把手套扔给了我。傅嘉吉朝这边看,气球打爆了一个,有个男孩过来捡爆裂开的碎皮,傅虞让他别动。
那孩子就一动不动。
傅虞在他面前蹲下,把那些碎皮捡了起来,一个一个拉长,再回弹,看得那孩子心里发痒。他凑过去问傅虞能不能给他一个玩,傅虞让他自己去守,炸了第二个就是他的。
“守哪个?”他问。
“守我爸。”
他往傅嘉吉跑,傅虞把他叫回去,指了指我,“那个。”
他又跑到傅虞面前,“那俩都是你爸啊?”
“怎么了?”
“他们都是男的。”
“怎么了?”
那孩子一脸震惊,“男的跟男的不行,要被人骂的,我这就去告诉我妈。”
傅虞把他扳倒,往他嘴里塞了一团泥巴。
男孩的家长连忙跑过来,把他扶起,又问他怎么了。傅虞没朝他们看,自顾自地玩那几个气球碎皮,男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们,最终吐出了嘴里的泥,说玩摔了。
我妈离得近,我听见的话她肯定也听见了,想想不放心,又从口袋里掏了五十块钱,找到那个男孩,跟他说了些什么,男孩疯狂点头,拿着钱跑了。
“傅虞。”切了没一会儿,她朝傅虞看,“到奶奶这儿来。”
傅虞把碎气球绕自己手指上,到我妈面前,看着她切了一块酱牛肉。
“还要好一会儿开始呢,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傅虞摇了头,我妈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塞,我站了起来,“妈。”
她松了手,酱牛肉掉在了地上,傅虞擦了擦嘴,傅嘉吉问她饿不饿,她点了点头。
“那就吃。”
“这不是酱牛肉,这是沾了酱油的抹布。”
我妈把刀往桌面上一甩,那边忙活的人朝这儿看,我捡起地上的东西一拧,跟傅虞说:“确实是酱牛肉。”
傅虞捏着气球走了。
傅嘉吉问她为什么不吃,她说那就是抹布。
我妈是个特殊体质,有很多人愿意依赖她,比如经常来我家借东西的邻居,也有很多人讨厌她,比如傅虞。
我把那块酱牛肉扔进旁边的桶里,我妈说:“到底不是亲生的。”
我继续回去打气球,三天后是婚礼,场地得提前搭好,在左邻右舍帮衬期间,主家管饭,我跟傅嘉吉说这里的菜太辣,他吃不惯的。
“我之前在你家也吃过。”
“那些不辣,我把家里辣椒藏起来了。”
他把一个气球打好,绕上彩绳,系在我手腕上,“你妈给我做过一次。”他说,“你那天去县城修车了,她把你藏的辣椒全找了出来,做给我跟傅虞吃,我能熬,但傅虞辣吐了两次,所以她不愿意吃她给的东西。”
我动作停顿,充气筒一直往气球里打气,气球在我面前炸开,那个男孩从不远处跑来,犹豫了片刻,没过来捡。
他拍了拍我手腕上的气球,“不是告状,就是想解释一下傅虞刚才的行为。”
“我了解我妈,所以傅嘉吉,我不在的时候,别答应我妈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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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如期举行,新郎新娘都在县城上班,一个在银行做职员,一个在学校当老师,两人大学在首都念的,时髦,婚礼放老家办也一样要派头。请来了司仪和花童,其中一个在上场之前崴了脚,新郎妈妈问我能不能让傅虞上去。
我看向傅虞,她说随便。
我就点了点头。
跟她搭档的是那个男孩儿,看见傅虞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问旁边的人那是谁家的,那人说是县城的,具体谁家不清楚。
傅虞被拉过去紧急训练,什么时候该帮新娘提裙摆,什么时候该上去送戒指,她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点点头。
新郎他妈过来问我这孩子是不是生气了,我说她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