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龙加(42)
“那还用说吗?”
“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
我把血拉拉的手往那护士面前搁,“让你主任出个台,多少钱?”
“什么出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赶紧跟我过来,不包扎就算了。”
我跟着护士走,走之前在安园的办公室门上抹了把血。
五根手指印,在白色的门上显得突兀又诡异。
护士没看见,林此看见了,她问我好玩吗,我反问她:“你觉得不好玩?”
“不好玩。”她掏出纸巾,折回那个地方,把门擦得干干净净,护士这时才注意到我做了什么,手里的动作也变得粗鲁起来。
我“嘶”了一下,林此让护士轻点,我又“嘶”,她说:“好了。”
我说:“好什么,今天要是安乐在,我这么‘嘶’着,他能把护士的手给砍了。”
护士的手抖了一下,白了我一眼。
林此默不作声。
包扎好后,我回了家,林此跟了过来,像上次跟着我挤出租车一样,熟练地挤进了我的家。
我单手脱了上衣,安乐在我身上弄的印子还没消去,被客厅亮白的灯光一打,更加刺眼起来。
我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她的眼神还在我身上转,我把瓶盖扔她脚边,她说:“你穿衣服。”
我没理她,路过她的时候她拉住我,“你穿衣服。”
“我穿得够多了。”
她把沙发上的毯子拿过来,披在我身上,披得很严实,把安乐的痕迹遮得一干二净。
我开了电视,她挡住我的视线,“我们谈谈。”
“我不跟女的谈。”
她走到我面前,检查我的手,又给我扣几粒消炎药,“别喝酒,先吃药。”
我把她塞进我嘴里的药丸吐掉,她突然捧起我的脸,我说你太过了。
她问为什么安乐行。
我说安乐也不行,但他比你行一点,因为他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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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此因为我这句话走了,但第二天我又接到她的电话,她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你有病。
然后把电话挂了。
没多久我家门铃响,她拎着一大包菜站在门外,我要关的时候,她把手指放在门沿上,我用脚挡住了门。
她自顾自地进来,“我给我哥打电话了,他一会儿就到。”
“你兄妹俩拿我这儿当自己家了?”
她走进厨房,在里面忙活一通,问我喜欢辣还是甜。
我说你猜。
她把各种菜都分成了两份,一份辣一份甜。做完的时候安乐正好来,拎着一袋啤酒,是我喜欢的花生酱牛奶世涛。
我从中掏出一瓶,用牙齿咬开,林此说还没吃饭呢,安乐说让她喝。
吃饭的时候我只挑甜的,安乐把甜菜都给了我,林此把一碟辣的推到我面前,“尝尝。”
“吃不来。”
“就一口。”
安乐把那碟菜推了回去。
林此放下了筷子。
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出门,到了一条荒无人烟的马路上,我躺了下来,林此一直叫我的名字,说来车了。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安乐站在我面前,那辆车猛地剎车。司机伸出头骂骂咧咧的,林此把我拉起来。
她把我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没让安乐跟着,“你疯了吧。”
“你省省。”我说,“你还有一个月高考,不把心思放在考试上,天天来烦我,我不在意你爸都要急死了。”
“那是一辆车!”
“然后呢?你知道我是恶作剧还是真想死?我恶作剧的时候最烦别人管我,我真想死的时候需要一个人陪着,你是哪种角色?”
“傅虞。”林此叫我,“我是能救你的角色。”
“你口气好大。”我说,“你真看得起自己。”
这对兄妹在我身旁周旋了很久,我慢慢地掌握了方向,干坏事得找安乐,他二话不说能陪我趟一遍地狱。想上岸了要找林此,她会把我的后路铺得光明又正大。
可是我不想上岸,于是我跟安乐在黑暗里共沉沦。
林此高考的那天让我去接她,我拒绝了,流浪叔硬拉着我,我在校门外站了二十分钟,抽了三根烟,流浪叔让我给他一根,我说你不怕你女儿闻着,他说紧张。
我递给他一根,他放在鼻尖闻了闻,“你这个不冲,女孩子抽的。”
“你平常抽的是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没有烟盒,只有一根烟,塞我口袋里,“回去尝尝。”
“有还问我要。”
“最后一根,不舍得。”
我撩了撩脖子上的头发,今天出门忘记带皮筋,天很燥热,我很闷。坐在阴凉处盼着林此赶紧出来。
没多久我就看见了她的身影,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流浪叔说:“这么高兴,看样子考得不错。”
林此点头,挽着我,带我走进一家奶茶店。
流浪叔在外面抽烟,我说:“你差不多了,把胳膊拿掉。”
她拿掉的同时把我头发扎起来,用她手腕上的皮筋,上面有一颗蓝色的珠子。
我凉快很多,就没跟她算得太清。
回去之后,安乐来找我,我正从冰箱里拿冰过的披萨,他接过去,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再递给我。
我说:“太健康了,我不想吃。”
“你怎么这么糟践自己。”
“我不糟践自己能让你进门吗?”
他端着披萨站在厨房门口,见我转身,又把披萨放下,走到我面前,撩起自己的袖子,“但我没糟践你,傅虞,是你想弄死我。”
我看着他胳膊上那几个针眼,“我想弄死的人多了去了,我还想把自己弄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