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龙加(50)
“我这个跟了大半年了,没问题。”
“没问题你就更应该打了,省得事后被人打小报告,说你不按规矩办事。”
拿锯齿的那人烦躁地掏出手机,“得,麻烦。”
他给那头打电话的时候,我在看逃跑路线,周围都是荒草,大概一人高,完全阻隔了外界的视线。
我挣脱着手腕的麻绳,往里爬,但刚挪动,就听见一人叫骂着:“操!”
“怎么了?”
“这个不行!”
“为啥不行?”
“我怎么知道!二叔说不行!”
“不应该啊,这个观察了这么久,各方面都合格,没理由啊。”
那人蹭蹭地往我这走,“谁知道呢,二叔让我们把人完整地送回去。”
“二叔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我怎么知道!”
荒郊野岭的,飞虫很多,我胳膊被咬得发麻,那两人来抬我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警铃,他们撒腿就跑。
其中一人跑两步回头看我,说:“二叔让我们把她弄回去。”
“死到临头了还弄个屁!”
警铃跟他们的脚步声一起消失,锯齿倒在地上把荒草搅得粉碎,我被呛得嗓子疼。锯齿没电的时候,我困了,趴在野草里睡,手腕上的麻绳拼尽力气也没弄开,导致我第二天醒来,浑身发麻。
我动不了了。
外面又有脚步声,很急,到某个地方又猛地顿住,我透过荒草的缝隙看见了安乐。
他穿了一身黑,低头捡锯齿的时候,头发在额前晃了一下,动作慢,像是不敢确认某个事实似的,把锯齿翻过来调过去地检查。
兴许是没看见血,他松了口气。
我开口:“喵~”
他喊:“鱼?”
打嗝海貍
我又被他带回来了。
我问他怎么找到我的,他说接到了一通公共电话。我问是男是女,他说男。
我想到了那两个人说的“二叔”,可我跟这样的人好像并无联系。
我生病了。
高烧不退,我总是能梦见那只猫,安乐说它是从河里漂上来的。
“谁跟我在一起都会死的。”
“不是。”
“不然为什么,我刚出生就被扔了,为什么傅嘉吉死在他最好的年华,为什么虞阔可以毅然决然地离开,为什么......”
他用食指堵住我的嘴,“我不会。”
我被烧得模糊,我说:“我跟你在一起,别栓我。”
他说好。
后来,我俩都正视艾滋这个问题,距离可能感染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月,所有的提心吊胆都在这时得到了缓冲。
阴性。
我们做了很久,从第二次的时候我就开始哭,我说我本来打算去完西北就自杀,他说我知道。我说我也许没那么喜欢你,他说我接受。我说我以后再也不养猫了,他说好。
我跟安乐在一起半年时,林此又来找我,喝醉了来的,我把她挡在门外面,她说:“有人灌我,你让我去你家待一会儿。”
我掏出手机,“我给你爸打电话。”
她拉住我的手,“我怀孕了。”
“我给你爸打电话。”
她的表情变得愤怒起来,“我做什么你都无所谓?”
“你这样做是糟蹋自己。”
“我怀孕了你也无所谓?”
“你别糟蹋自己。”
其实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句话已经是劝诫,我不知道她没听懂,也不知道她把这当成了她堕落的催化剂,当后来她拿着两条杠来找我的时候,我让她进了门。
“这样你就会让我进门?”
我说:“打了。”
她摇头,“我准备生。”
“你会养他吗?”
“会。”
“你今年十九,上的是名牌大学,毕了业会有大把的公司要你,你说你愿意放弃这一切去养一个孩子,等你再大一点的时候就会无比悔恨这个决定,会想把孩子掐死,会觉得他面目可憎,然后你会把他丢掉,你觉得自己解脱了,可他从来不知道叫一声妈妈什么感觉。”
“我会养。”
我把她撵了出去。
晚上林此又给我打电话,她的声音很细,听得我胃部抽疼。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养这个孩子?”
“孩子他爸是谁你就去找谁。”
“可是他不要。”
“我当初就没让你怀。”
“可我怀了你就让我进门了。”
“那下次呢?你要拖着半死不活的自个儿来我这儿?”
“你逼我去死?”
“随便你。”
我把电话挂了,胃难受,吃了一颗安眠药,睡意渐渐袭来,我的神经却有一处隐隐跳跃。
我侧了个身,打翻了床头的小夜灯,昏黄的光掉在地面上时,我脑海里的影子突然缩小。
不远处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我的目光从地面那个高大的身影逐渐越向他,他只比我高半头,正握着一个小锤往地面划,跟虞阔母亲低声商谈之后,他往车子走。
穿过阳光,他的影子越来越小。
头疼,我的记忆总是错乱的。
夜深了,这次的安眠药只让我进入浅眠,我眼睛闭着,感官还在,有人把我抱在怀里,摸我头发,我侧头,张嘴咬住了他手腕上的那颗珠子。
画面断断续续地朝我砸来。
我看见三年前,我坐在康复劳动中心的凳子上,手拿几根线,机械地编织着一个洋娃娃。一旁的筐里有几只编好的,教官说我动作慢,隔壁第三筐已经开始了。
我因慢动作挨了一棍,新伤加旧伤,没及时处理,我发烧了。
在我额头试探温度的还是那双手,很凉,让我的温度下降不少,我拉着那双手在我额头上蹭来蹭去,光滑的皮肤上突然有条杠,很明显,我扯到眼前一看,是手腕处一条粗粝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