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士恋雪(49)
而鬼舞辻无惨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血液窥知它们的一切——
这一点,哪怕是上弦鬼也一样。
“它是罪魁祸首,是一切的根源。”
是啊,鬼舞辻无惨才是一切的根源,而猗窝座哪怕是十二鬼月中的高位,也终究不过是鬼舞辻手里的一把刀。
那么人该恨一把刀吗?
恋雪想,或许她其实早就已经没那么恨猗窝座了。
因为恨原本也不是可以持续太久的情感,所以在过往的岁月里,她才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让自己不要忘记那一夜浓烈的恨意,不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而存在。
她为了杀他而存在。
她为了他而存在。
刀上沾了至亲的血,谁又能做到对着森然的凶刃毫无怨言呢?
那是他自己沾染的业障,总得有人为他斩断。
他该死。
这一点不会改变。
这一点从未改变。
握着刀的恋雪心情十分平静。
月色洒了下来,将银白的大地映衬得格外璀璨。
今夜的月色很好,那么纯净,没有一丝杂质。
若血色在这中间铺开,便会如同焚天的业火。
爱恨因果,碧落黄泉,所有在命运里纠缠的一切都将化作这夜的燃料。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今夜的战火彻底点燃。
刀也好,握刀的人也好,都会在此夜终结。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明日的阳光也一定会很好。
不管她是否能看见。
鬼舞辻无惨出现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产屋敷耀哉是打算用火药点燃整座宅邸,多少消磨一些无惨的力量,再由珠世趁机偷袭,给它注射抑制力量的毒药。
但在最后的关头,他到底还是做出了调整。
火药的剂量被减少,不再追求极限的伤害,只求制造一瞬的空隙。
配合爆发的时机,加上珠世的血鬼术,足以制造出一瞬的机会,由恋雪发动突袭。
而珠世也会在旁策应,如原本的计划一样将毒送入无惨的身体。
“这很危险。”
产屋敷耀哉说:
“如果你现在想退出,我也不会责怪你,你原也没有义务承担这样的风险。”
恋雪笑了。
因为这话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她也知道,产屋敷耀哉说出这番话只是虚伪的客套。
这的确是出自他的本心。
他也一直在这样一条违背本心的道路上前行,他希望自己能终结一切,可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力量无法斩断鬼与产屋敷之间的纠葛。
他必须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而鬼的存在原本也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这早已经不止是他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命运,但即使如此,在命运的节点,在做出选择的最后关头,他也依然希望,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还能有选择的权力。
在这个计划里,风险最大的是产屋敷一家。
尽管调整了炸药的剂量,可他们依然有很大概率无法脱身。
他给自己留下的生机的确只有一线。
而在他之下,珠世的风险也远在她之上。
珠世曾经背叛过无惨,以无惨的性情,若是见到她出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矛头对准她。
相比之下,负责偷袭和牵制的恋雪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
她当然知道无惨很强。
她当然知道,如果它突然暴走的话,或许他们在其他鬼杀队士来支援之前就可能全军覆没。
她当然知道,如果死在了这里,她就没有可能再提着剑去到猗窝座面前了。
但她已经来到这里了。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我不会离开。”
恋雪笑着,看着被天音扶着坐在大广间里的青年。
“作为交换,如果得到它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您不会食言。”
他们都走在自己早已经划定的路上。
他们都看到了自己的终点。
爆鸣声轰然响起,火光几乎在顷刻间包裹了整片宅邸,也点燃了这一夜的战火。
所有的一切都在热浪中变得格外模糊,唯有少女手中的剑划出的冰蓝色的光路格外清晰。
她按照原本计划的轨迹,逆着空气中的热浪,直冲向那只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原初之鬼的方向。
鬼舞辻无惨来时身上穿着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被火舌卷噬得干净,此刻的它看起来狼狈又狰狞。
感受到日轮刀卷起的气浪,它一面叫嚣着,一面在第一时间腾出手试图反击。
但恋雪并不与它恋战,借着火光与倾倒的建筑,她巧妙地隐藏着身形,隔空与它周旋。
她的任务原本也并非将无惨斩杀,只要创造出一个足够大的空隙。
一个可以让一切都结束的空隙。
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
珠世的反应也很迅速,带着四百年来积攒的浓烈恨意,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赌在了这场战斗里。
药物顺着针管流进了无惨的身体,被烈火焚烧的空气也有一瞬的寂静。
——随之而来的便是鬼舞辻无惨暴怒的咒骂。
如之前推演的一样,珠世的出现的确在一瞬间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它嘲讽珠世的背叛,它嘲讽鬼杀队的不自量力,它骂产屋敷一族虚伪又阴险。
恶毒的声音掀起更高一层的热浪,一面叫骂,它反手想要对珠世发动反击。
珠世并没有躲闪的意思。
她显然已经做好了接受命运的准备。
又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要在这一刻,在鬼舞辻无惨走上末路的时刻,以自己的血为自己曾经失去理智时所做的一切恶事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