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目光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地停顿了下,发现她也在偷眼看他,见他目光投来,又有些慌张地挪开视线。
他沉吟了下,佯作无事:“你搬来新宅之后,我瞧你睡的有些不安稳,所以翻了翻香谱,打算制一味安神助眠的香。”
沈椿愣了下,下意识地问:“要是安神香没用呢?”
谢钰提起衣摆,坐到她身边:“那就请人来瞧一瞧,看有什么需要重修的地方,修到你满意为止,若还是不行,大不了换一处宅子。”
他向她伸出手臂,示意她靠到自己怀里。
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这世上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只要肯用心,办法总比问题多。”
曾经他对她漠视冷待,错失过无数和她交心的机会,付出了差点失去她的代价,险些抱憾终身。
如今,他不想再错过了。
沈椿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有力,她心头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一点,原本忽轻忽重的心跳也渐渐趋于平稳,渐渐和他同步了。
谢钰极有耐心地等她开口。
良久,她才迟疑着张了嘴:“这宅子太大了,大得我心里空落落的。”
她想说的太多,一时间难以理出头绪,说话也有些前后跳跃:“你现在升官了,以后只会升得更高,什么都在变样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当好你的妻子,我,我...”
她十分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摊开心事,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颠三倒四的,十分沮丧地低下了脑袋。
谢钰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担心两人的关系会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忧虑随着自己的起复,他会慢慢变得不再重视她。
如果放在之前,他会因为她的猜忌而失落乃至恼怒,但现在,他只能生出满腔怜意。
这并不是她对他心有防备,也不是她生性多疑,而是她这辈子得到过的东西实在太少,想要的总也握不住。
她也并非不想他高升,她只是在意他的态度因此改变。
谢钰轻拍她的肩背安抚,柔声道:“我知道了,你莫怕。”
不过她缺乏安全感这件事也的确没什么好法子,只能靠日久天长来抚平。
他微叹:“如果发毒誓能让你安心的话,我愿意用天地祖宗发誓,我待你之心永远如初。”
沈椿莫名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个重誓,她缩了缩脖子:“那倒也不用...”
谢钰怜惜地摩挲她脸颊:“日久见人心,昭昭,给我些时间。”
沈椿迟疑了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谢钰并非妄言之人,话既然说出了口,他必然要有所行动的,大的问题无法解决,可以先从明面上的小事入手。
他唤来了柳管事,吩咐道:“你找人重新寻一处小一些的二进或者三进的小院,不要带跨院,也无需园子,够住即可,现在住的这处宅子尽快卖了吧。”
柳管事一惊,忙问:“这宅院才打点停当,您为何忽然又不住了?”
她想到什么,试探着瞧了谢钰一眼:“可是夫人跟您说了什么?”
谢钰抬眸,淡淡看向她,一言不发。
柳管事意识到自己多嘴,慌忙跪下叩头:“是婢多嘴了,婢不该过问您和夫人的私事儿。”
她颤巍巍解释:“只是公主怕您委屈,这才让婢给您挑一处好宅子,让您的衣食起居尽量舒适些。”
“我才升任郡守,不必太过招摇,你购置这处宅邸,着实有些靡费了。”谢钰淡然道:“这话等你回长安之后说给母亲吧,她会明白我的意思。”
柳管事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谢钰是要撵她走,她再次叩头,慌乱道:“都是婢的不是,婢这就为您重新购置宅邸,婢多嘴,甘愿领罚,还请您不要赶走婢。”
谢钰目光洞明,直抵人心:“你错不在购置宅邸一事,对夫人,你没有半分敬畏之心。”
她这人虽然办事利落,但因为贴身伺候长公主,难免骄矜,在寻常出身的沈椿面前难免托大,就譬如昨天她训沈椿不该对谢钰直呼其名,这已经称得上十分僭越了。
沈椿是夫人,又是谢钰的妻子,只要谢钰愿意,她叫他二狗铁柱都行,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奴仆置喙?
再比如,其实购置宅子这件事,她应该先汇报给沈椿,由沈椿拍板定了,她才能联系人购置,而不是自己买了再通知沈椿一声,而且她和沈椿相处这几日,常把‘不合规矩’‘这样不对’的话挂在嘴边儿,这也无形地加重了沈椿的焦虑。
她这些天在沈椿面前不够谨慎,以至于撞到谢钰的木仓口上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再留柳管事了,他不能让一个对他妻子不敬的人在内宅留人,这样其他人也会慢慢对她生出轻慢之心。
当然,这也怨他没能及时察觉她情绪不对。
这些让她烦恼不安的源头,谢钰想一个一个为她处理好。
第111章
柳管事被打发回长安之后, 长公主十分不痛快——之前谢钰在长安的时候,官场之间的交际往来都是她帮着打点的,如今他人在外任,张罗这些的只能是沈椿了, 沈椿必须独当一面, 担负起一个官家夫人职责。
她知道沈椿不擅长这些官场规矩, 所以特地派来个能干人儿来襄助, 没想到这两口子还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