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会(26)
“后来,冬妮娅在湖边看书,那本书是维克托借给她的。结果她一抬头,不小心偷看到了湖里游泳的保尔。”
秦与站起身:“潮警官。”
“嗯。您问完了?”潮声说。
“问完了,正在听海里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听见了,真意外。”潮声感叹。“今天麻烦您了,我送您?”
“不用,你再陪陪她。我自己出去就好。”
秦与朝海里摆摆手:“我走了,海女士,下次再听你讲保尔和冬妮娅。潮警官有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我除了是你的律师,也是你身边可以给予你帮助的成年人之一。”
可能是讲故事讲累了,海里连“嗯”都没有,只冲他点了点头。
秦与离开了。
潮声从饮水机接了杯温水递给海里:“渴不渴?”
海里没什么表情地喝了一口,放下纸杯,轻轻抱住了她。
于是潮声把人搂在怀里,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海里乖,海里今天表现很棒。”
自从她告诉海里,委屈可以找她抱抱之后,海里就经常这样,像要糖吃的小孩。她想这可能是从来没人抱过海里的缘故。
毕竟人的拥抱,是世界上最温柔的语言,贪恋多少都是正常的。
潮声抱着海里哄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海里摊开手掌,一颗糖。
“秦律师给你的?”
“嗯。不吃。”
潮警官笑着表扬她:“行,小海同志挺有安全意识。”
小海同志眨眨眼。
潮声拿起糖检查一番,忽而觉得好笑:“你不吃还拿人家的糖?”
海里正儿八经说:“给他面子。”
于是潮声就真的搂着女孩笑了出来。
六月是夏天给人间最大的温柔。它没有暴雨,没有暑气,只有苍翠夏树和阵阵蝉鸣,随摇曳的花朵一道欣欣向荣。即便是都市,也能感受到夏女郎克制的活力。
城西最大的情侣主题餐厅里,蔺长同和那位谁谁谁的闺蜜相对而坐。
他检索了一下对方的名字,似乎叫林珊珊。
“珊珊,幸会。”
“幸会,蔺先生。”
林珊珊身材泼辣,白色抹胸蕾丝裙勾出丰满的曲线,坠于项绳下的那颗黄色大蜜蜡正好搭在深沟上。她注意到对面男人的视线,愈发得意,掩唇娇俏一笑。
蔺长同本来正在腹诽这人的穿搭真的很没品味,明明从头到脚连衣服带首饰加起来起码六位数,怎么一点儿气质都看不出来呢?尤其是那块蜜蜡,上接的穿绳用了红绿木珠,下搭的蕾丝设计却是英伦风,它就像吐在整改街道上的一口浓痰。
不行,这个比喻直接把他自己恶心到了,他没忍住眯起眼。突然,整改街道挺了挺,耳边一声“嗯哼~”直接给蔺长同哼出一身鸡皮疙瘩。要吐了。
他咽了口唾沫,抓起一本菜单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脸上写满了强颜欢笑:“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林珊珊颇有调戏意味地替他扶了扶眼镜,接过菜单,翻几页:“你觉得这份焗蜗牛怎么样?”
蔺长同:“……抱歉,我忌口蜗牛。”
“唔,也可以理解。”她又说,“那要不要尝尝海胆饭?”
“实在抱歉,我也忌口海胆。”
蔺长同趁她问出要不要吃虫子这种话之前,伸手替她往后翻了几页,指望能有点中餐。
于是,林珊珊就看见蔺长同非常体贴地翻到了“情侣套餐”那一页,食物图片被巨大的爱心圈着,格外惹眼。
她会意道:“蔺先生,你真主动。”
蔺长同:“……”
那我又能说什么呢?
点过单,林珊珊撑在桌子上打量蔺长同,姿态妩媚,“咱们之间,就不用再聊那些车子房子了吧,你我都不缺。聊聊我吧,你觉得我怎么样?”
蔺长同是一贯的儒雅随和:“我觉得你……”
……像口痰。
他毫不心虚地说:“我觉得你是个娇艳欲滴的女孩,特别可爱,像六月的夹竹桃。”
不就是说瞎话吗,蔺长同最会说瞎话了。
“而且你这条裙子也非常有情调,我没了解过,是出自伦敦的设计师之手吗?”
“蔺先生你真会说话……”林珊珊被哄得高兴,又掩嘴“嗯哼~”一声。
蔺长同:“……”
不行咱就算了吧。
林珊珊:“说真的,我觉得你特别懂我。蔺先生,蔺律师,你对婚姻生活……有什么期望吗?私人一点的也可以说。”
“我这个人比较爱干净,”蔺长同说,“对家里的整洁度要求非常高,而且不太喜欢小动物,这点很多人都介意。”
“爱干净是好事,我也爱干净,还有洁癖呢。”林珊珊说。
蔺长同以为自己看到了神话看到了光,如果后来服务员没有端上那碟六月黄大闸蟹的话。
洁癖林珊珊掰开蟹壳,蟹膏从唇角淌到下巴,是字面意思的满嘴流油。吃完一只,她满足地舔舔嘴唇,攥着餐巾纸一团就算擦完手,丢在了一边。
真正的洁癖蔺先生坐在她对面,多看她一眼都觉得难受,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斯文。
但蔺长同是个有风度的男人,至少相亲的时候是。他借口卫生间去偷偷付了账,还额外给林珊珊点了三份六月黄,思来想去,又叫餐厅装一礼盒的大闸蟹,托服务员带了口信:“喜欢吃就多吃点,给家里人也拿上,算是一份歉意。以后就不要联系了。哦,吃完记得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