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会(72)
这会儿俩人刚玩完激流勇进,从几十米高空顺着瀑布一扎而下,撞破滔天巨浪,冰凉的水花扑了人满头满脸,小风一吹——爽。
这俩,一个衬衫湿了一大片贴在肩上,一个卫衣挂了水顺着帽绳往下滴答。甚至对面的几个路人迎面过来还问:“今天激流勇进没发雨衣?”
秦与说:“发了。”
蔺长同补充:“发了跟没发一样。”
几人听了说笑着走了。
秦与抻一下衬衫领,撸了把头发上的水,偏头一看,蔺长同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一绺一绺头发往下淌,而他本人正把卫衣前摆拧在一起往下挤水,露了一小段腰。秦与看得怔愣一瞬,当即把目光收回来。
不怪秦与多想。他本来真的是非常正直地以朋友的身份陪蔺律师休假,但今天气氛实在太暧昧,而且玩项目的时候,他还注意到蔺长同和他穿的鞋是同款——一样的高帮,一样的白。两人平日里都是西装革履,谁也没见过谁穿板鞋,只能说今天实在太巧,以及……他俩审美实在相似。如果能……
“走了,”蔺长同抬眼注意到他,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说:“去寄存处取东西。”
“哦,嗯。”
“玩一天了,去摩天轮吗?”
“走。”
从激流勇进到摩天轮是一段平坦大道,路很宽,两旁架了各种小摊,花花绿绿地从这头铺到那头,人群三五一撮,一派和乐。
太阳落后于二人的步伐,于是影子便长长地投在身前。蔺长同把纸袋挎在臂弯,右手摸出手机,左手揽过秦与的肩膀。
秦与:“嗯?”
——咔嚓。
蔺长同拍了张照片。他笑道:“留个纪念。”
秦与也笑了:“然后发朋友圈?”
蔺长同:“当然。”
正说着,两人忽然听见哪个摊位的大喇叭在叫卖——“晴天娃娃,小的三十五,大的五十!雨天娃娃,小的三十五,大的五十!晴天娃娃,小的……”
循声望去。长桌上铺着天鹅绒桌布,娃娃在其上摆得满满当当。它的形状在秦与眼里,跟把卫生纸裹乒乓球上拿皮筋儿一扎没什么两样。但好像很多小姑娘都喜欢,在边上挑挑拣拣。
都要走过了,蔺长同想到什么,又拉着秦与退回来。
秦与:“怎么了?”
蔺长同:“我要这个。”
“?”秦与偏头笑两声,觉得他是故意的,问:“蔺律师,你多大了?”
蔺律师盯着他:“怎么,不给买?”
“买买买。”
秦与朝桌子一扬下巴:“挑去吧。”
于是蔺长同扎进小姑娘堆里开始挑挑拣拣,比人孩子高出一头不说,还伸着胳膊从人家手底下拿,跟强盗似的,什么人啊。秦与觉得好笑,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刚拍完,蔺长同挑好了。
这堆娃娃,所谓“大的”,就是毛绒玩具,“小的”,就是钥匙扣,指节大小,陶瓷质感,里面还挂了小铃铛,碰在壁上就铃铃一阵脆响。白陶的,用黑笔画了笑脸,是晴天娃娃;黑陶的,用白笔画了哭脸,是雨天娃娃。
蔺长同拎了俩钥匙扣,一晴,一雨。
他扭头看向秦与:“秦法官,来结账。”
秦法官无奈扫过去七十块钱,“喜欢这个?”
蔺长同:“喜欢。”
他当秦与握手机的那条胳膊是架子,特别顺手就把纸袋子挂上了。
秦与:?
只见蔺长同掏出车钥匙,把金属链吊着的两个陶瓷娃娃卸下来,扣在车钥匙上,然后往他手上搁了什么东西,对他说:“分你一半。”
秦与一低头,敢情这人把剩下的俩钥匙圈儿挂自己手指头上了,“……”
好一个一半。
秦与:“蔺律师,我不是圣诞树。”
蔺长同笑着推他:“走了。”
摩天轮巨高无比,每个相邻的车厢颜色都不一样,排到他俩的时候赶上了粉色的车厢。蔺长同看秦与望而却步的样子实在有意思,问:“怎么?”
秦与:“有点儿娘。”
“你怎么比我还事儿,”蔺长同往后看了一眼,说:“后面是对小情侣,让人家先上吧。”
“也好。”
两人偏开身,让那个男生搂着女生先过了,男生还连连道谢。蔺长同朝他们摆摆手,目送人上摩天轮。
秦与忽然想起来一个传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都会以分手告终,除非在最高处接吻,这样就能一直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
转过来的下一节车厢是淡蓝色。
蔺长同:“秦法官,这个娘么?”
秦与想了想:“也有点儿。”
蔺长同当时就推他一把:“上去吧你。”
秦与:…&#*
他一个踉跄上了车厢,蔺长同跟在他身后,两人相对而坐。厢门徐徐关上,喧嚣了一整天的空气忽然静下来,只有窗缝溜进来的风,轻声送别夏日。
车厢实在太小。
左右双臂不能完全展开,前后两人的膝又碰在一起,随车厢颠簸而不时擦碰一下。秦与心头又窸窸窣窣地爬出那种难言的痒意,随空气中逐渐交织的两种淡香水味渐渐升温。
他想偏头看看窗外,但蔺长同贴着窗沿往下望的样子又实在太勾人,让秦与忍不住一遍遍用目光描摹他侧脸轮廓,从眉骨到鼻梁,从鼻尖到唇,从下颌到喉结,而后又情难自抑地回到他亮晶晶的眼睛上。他眼里大概是整座城。
蔺长同偏头望过来,笑吟吟地:“好看吗?”
秦与喉结动了动。第三次了。这次蔺长同等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