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旅行者漫游指南(110)
以利亚板起脸,只有很熟悉的人才能看出那一丝掩饰得很好的大事不妙的神情。
“你干什么?”莱纳德用了好大力气才掰开以利亚的手指,把衣领解救出来,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锁骨,同样一无所获,只好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瞪着以利亚,问,“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邪恶双胞胎这个词一闪而过,但听起来实在太过荒唐。
以利亚灰色虹膜里的一点瞳孔似乎变得更黑、更加深邃,他开口了,语气几乎称得上冷酷:“是。”
莱纳德等了等,没有等到下文:“是?然后呢?你就准备给我一个‘是’就算完事了?”
以利亚抱起胳膊,跟个卡壳的答录机似的:“是。”
没有否认,没有借口,但也没有真相,莱纳德不知道这算坦诚还是矫饰,胸口忽然窜起来的愤怒让他无法思考。
“莱尼,我们得……”以利亚魂不守舍地伸出手,却没抓到莱纳德的衣袖。
“搞什么!”莱纳德霍地站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以利亚下巴上,他退开半步,“以利亚,不管是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不行。”以利亚的喉结滚动一下,左边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忽然感到一股歇斯底里的笑意,用力咬紧牙关,才克制住差点涌出喉咙的笑声。
莱纳德显然误会了他脸上的表情,怒道:“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当然是朋友。”以利亚干巴巴地说。
“朋友不会满嘴谎言!”
“有时候,谎言才能保护我们。”
“不,朋友保护朋友。”莱纳德咬牙,不去想那张写满箴言的报纸此刻仍揉成团躺在口袋里,而几分钟前,他还在用同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向以利亚隐瞒这件事。
到底是哪个蠢货说的“无知是福”?不管是谁,都让他见鬼去吧,莱纳德恼怒地想,今天他必须知道真相。
就是在这时,莱纳德瞟到了以利亚垂在身侧的手臂,他一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没有错,以利亚的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就好像某种无形的恐惧之手用力攫住了他似的,他嘴角的弧度也并不是笑意,而是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窗外,雨还在下,莱纳德忽然觉得卧室里冷得要命。
第六章:冒险者之家
莱纳德最后保持了沉默,以利亚看上去松了口气,他嘟囔了几句,大意是他会在晚上看好莱纳德,保证梦游事件绝不会再发生。
谢了,兄弟,莱纳德无言地心想,但谎言并不能保护谁一辈子,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
关于这一点,莱纳德没错,两个人下一次讨论这个话题是在十七个月之后,而到那时,很多事情都已经彻底改变。
此时此刻,天刚蒙蒙亮,以利亚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莱纳德一个人坐在床上,大概是因为缺觉,后脑勺上有根筋突突直跳,跳得他心烦意乱、头痛不已。
但他不想睡觉,看在上帝的份上,莱纳德沮丧地想,他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睡觉了。
莱纳德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饱经摧残的报纸,借着熹微的晨光细细打量,毫无疑问,“它来了”的字迹是他自己写的,而“别走”则属于另一个人,或是怪物。
不管他出了什么毛病,是脑子里的螺丝松了,还是被邪灵附体,这张报纸都很能说明问题。
第一,前几个晚上,有什么东西假冒成他——或者控制了他的身体,很难说哪种更让人毛骨悚然——并且成功骗过了以利亚。
第二,泰晤士河里有某种邪恶的东西盯上他了。
第三,那些墓碑是真实存在的。
吃完早饭,按照计划,两个人一起出门去找大卫·博伦特。
以利亚提了个小巧的手提箱,看起来不重,但他还是抱怨了几句双肩背包普及得太晚,而不管他们是在几世纪,背个牧羊人的牛皮口袋显然都太过头了。
两人在巴姆街下车,街道两边的建筑不算高,也不算密集,但天阴沉沉的没有阳光,路面上积水未干,跟东一堆西一堆的垃圾交相辉映,使他们的目的地看起来更加逼仄破败。
“我们的记者朋友住得地方不太气派啊。”
以利亚的说法算是相当保守,这条街跟他们住的奥尔巴尼街简直是两个世界,剥落的墙体和封死的窗户上覆盖着墨绿色的脏污。一群流浪猫占领了街角的垃圾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味,让人时刻都会产生捏紧鼻子的冲动。
莱纳德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底,很显然,伦敦缠绵的冬雨也洗不干净路面上的陈年污渍。
“就是这了。”以利亚找到了博伦特的门牌号,敲响大门。
莱纳德站在他身后,看到门牌号的旁边还挂着一块牌子,用花体字写着“冒险者之家”。
应门的是一位身材矮小、干瘦枯黄的女人,头上包着一块大概十多年前就已经洗掉色的方巾,她警惕地扫了眼门外的访客,问:“你们两位绅士来这里找谁?”
“日安,我亲爱的女士,请问大卫·博伦特先生在家吗?”以利亚亲切地问,表情温柔得简直能融化坚冰,但瘦小的房东太太却显然没有被打动,她干脆地丢下一句:“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就要把门关上。
以利亚连忙把门拉住,在对方大惊失色地喊起来之前,安抚地说道:“请别担心,女士,我们只是想留个口信罢了,说完立刻就走,我保证。”
“我说了,你们找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