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143)
“就怕此时,有大敌来犯。”
辰霜语罢,回身打开一方楠木箱,从中取出几条压在最底下的轻纱襦裙。
“主子,这是要换女装?”香芝目露喜色,凑上前为她挑选了起来。
辰霜淡淡道:
“我向来以男装示人,恐被那些马商认出。换一身从未穿过的不大起眼的女装装束,掩人耳目,或能成事。”
香芝替她拢了拢垂在纤背的三千青丝,笑道:
“主子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就该多穿裙装。”
辰霜任她撩起衣物在自己身上比这比那,最后挑了一身月白色镶金边的齐胸绫罗襦裙,替她更衣换上。
缘领襟扣纹着细描菡萏,腰间繁复的褶裥被一条石榴红的的绢带束着,隐隐勾出袅袅纤腰。如此复杂的女装,哪比得上胡服轻便,若是无人相帮要她自己动手,是横竖穿不起来的。
香芝俯身替她掖下脚底裙裾之时,忽然“咦”了一声。
“主子踝间的伤疤,一连数月了,怎么还不见好?”她伸手正想去探看,却见那雪白的脚踝向后一撤,掩在了层层纱裙之中。
辰霜一惊,低下眸去,手一松将提起的裙裾垂落曳地,掩住了脚踝,即刻抽身走远了几步。
她敛神对香芝道:
“凝燕前几日中了暑气,最近可好些了罢。此行我与她同去甘州,凉州城内若有急事,即刻飞书报于我知。”
她拢了拢挽得有些松的发髻,披上外袍,拿起马鞭,出了门。
待她远去,香芝整理起了有些凌乱的床铺。衾被下有一硬物,一翻,竟是她数月前要主子每日涂抹的消痕膏。
她捏紧盖子,封口紧紧的,似乎从未打开过一般。开盖一看,膏面平整,毫无使用过的痕迹。
主子那么多月以来,都没用它祛除踝上的疤痕吗?
香芝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她心知,她的小主子不像她长姐那般极其注重容貌。
这一位,时常在教武场练兵多待几个时辰,回来面上细嫩的白皮被晒得通红,也是一声不吭。平日里素来以男装示人不说,连脂粉香薰都不爱施半分。
脚踝上这样小的伤疤,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只可惜了这样的美貌。
也好。她所行之事凶险,所谋甚大,如此容色,怕是会绊住她的手脚。若是引人惦记,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香芝不由想起凉州城中那位身份矜贵的崔家大郎。
那人时常以军情要事借故府上找主子,一待便是五六盏茶的工夫,天色晚了她故意不再上茶,可他硬是最后一盏茶凉透了才肯姗姗离去。
那郎君陇右崔氏嫡子,世家大族,外貌俊朗,军功在身,在凉州城中一呼百应,倒也勉强算个良配。
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主子待他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言语间无外乎兵家军事,再无其他。
香芝叹了一口气,重新将消痕膏置于柜匣中收好。
辰霜出了房门,在庭前长廊的拐角处停下脚步。她见四下无人,默默俯下身,无意间去摸了摸右脚踝骨节处那道极细极暗的伤口。
时节已从春日到了夏末,数月之间,她像忘却了一般,一直刻意忽视这道疤,以此来回避想起那段血夜的记忆。
甘州,她本不想,也不该亲自去的,但是不知为何,内心竟兀然涌起了一股无名的冲动,想要故地重游。
她起身,拢好外袍,端肃仪容,穿过层层长廊,朝府外备好的马匹走去。
***
回鹘玄军军帐中。
一本奏报被掀飞,从高高垒砌的案牍上“哗啦”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葛萨垂眸望着脚底被撕裂的奏报,又瞄了一眼阴晴不定的主子,不知为何话都未出口就已发了一身冷汗。
案上玄衣劲袍的男人支肘扶额,缓缓起身,望了一眼来人,继续看着手中的军报,心不在焉地问道:
“近日军马之事,做得如何了?”
葛萨回神,压低了头,抿唇禀道:
“大批量的胡马交易已尽数被我们控制,凉州那边近日,不出意外的话,应是一匹好马都买不到……”
座上之人懒洋洋地甩开袍子,唇角浮起一丝冷笑,道:
“不错。战马乃骑兵之本。凉州骑兵名震天下,令多少草原部落闻风丧胆。如今慢慢切断凉州战马的供应,釜底抽薪,等同断其一臂。他日我们出其不意,便能一举攻城。”
“殿下深谋远虑,只是……”葛萨挠着额发,吞吐道,“只是……只是还有一些小行商还在甘州卖马,为了唐人的金银玉帛屡禁不止。殿下要不要前去……”
叱炎闻言,翻阅军报的长指一顿,目光从纸张上移开,淡淡瞥了下底下之人,若有所思地问道:
“甘州?为何在甘州……”
葛萨额上的汗珠随着垂下的头“滴答”落在地上,他疾声道:
“许是甘州各族鱼龙混杂,不好深查……是属下监管不力……属下即刻再去一趟甘州!另外……”他犹疑片刻,又道:
“另外,殿下,祁郸人约您在甘州相谈要事。”
“哦?”案上的叱炎从如山的军报中缓缓抬首,浓眉皱起,道,“他们为何也选在甘州?”
葛萨禀道:
“甘州乃大唐、回鹘、祁郸交界要地。属下总觉得,祁郸人,近日将会有些动作……”
“你的感觉,不错。”叱炎回眸,将手中的军报拍在案上,道,“祁郸如此野心,恰好可为本王所用。”
叱炎起身斜倚在案角,乌黑的瞳眸因深陷在眼窝中而显得幽暗难测,长而浓睫毛扫过眼睑底下的青灰。他垂眸,望向案上墨汁未干的凉州舆图,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的崇山峻岭和数座城池之间游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