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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227)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他轻嗤一声,故意道:

“难道,公主甘愿做个妾室?”

“你放肆。”清河回过神来,冷冷望着他,怒目而视。

彭放似是就等着她此句怒斥,忽而稽首大拜,谢罪道:

“某不过就事论事,公主殿下既不喜我如此作比,那么某不说虚的,就说件实事。”他在地上朝她昂首,一字一句道,“当年之事,河西军将士大部分人都在场,某,当时亦在场。萧帅身故,河西军重创,如此一来,公主若还能与将军成为眷属一双,敢问,将军身为主帅,今后如何执掌河西军,如何服众?”

“公主幼时在宫中如履薄冰,必不会不知人言可畏四字罢。”

清河愣在那里。

逐客令当前,她有千言万语凝在口中,却一个字句都说不出来。

她又能从何说起呢?

她苦笑一声,平静地问道:

“这是彭公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将军的意思?”

彭放错身而立,避开了她的目光,亦并未直接答她,而是道:

“是谁的意思,已无关紧要。我们将军是个念旧情的人,公主在此,将军心中难以安定。可天大地大,父仇为大。哪怕旧日情谊甚笃,彼此相见不过徒增困扰,所以近日将军避而不见。”

“某今日前来赠言,实乃大不敬之罪,还请公主殿下能体谅某一片苦心。”

“某请公主三思。某,告退……”

直到庭院中脚步声散去,已空无一人。

彭放走后许久,清河仍陷于万千思量中。

风不知刮来了几阵,满树桂花已全落了下来,密密麻麻铺遍了青砖的地面。

独立良久,眼前有几分晕眩,她不由向趔趄一步,鞋底踩碎了落满一地的桂瓣,零落成泥碾作尘。

繁花已落尽。她的心头虽寒凉无比,却是清明一片。

***

凉州都督府的书房内,燃着一缕轻浅的宁神香。

案牍上堆了更高的一迭公文军报,如山峰连绵,掩住了男人清俊的面容。。

今日,长风方从军中归府,卸下了军中铠甲,只着便衣,静坐案前,埋首于久未处置的军务中。

俄而,他从堆迭的军报底下冲出一份玄缎为底,赤锦为面的绢书,宝贝似地轻抚许久。

随后,他镶绣的袖口敛起,正神贯注地撰写其上。丹砂为墨,字迹遒劲,虽不过寥寥数语,可他落笔时,每一个字都写得极为小心,如雕纹,似啄玉,极尽郑重。

门外传来一下细微的扣门声,男人微微抬首,听到亲卫恭敬禀道:

“将军,公主殿下求见。”

手中的狼毫一顿,他收笔在旁。急忙用普通的公文掩住了这封不同寻常的绢书,转而打开了另一篇久置在案的公文,捧在掌中细阅。

双扇门缓缓推开,身着素纱白衫的女子敛衽抬步入内。

他的眸光定在公文的某一处,余光掠过公文纸张上缘淡黄的边,飘向小步走进来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梨花白的双襟胡装,仿佛下一刻就要出马骑马,目不斜视,肃容端持,俨然已是宫中女子的行规举止。

他已觉察她此时前来并非如他所想,凝在唇角的笑意渐渐隐去,平淡地问道:

“伤好了?”

“好了。”清河低垂螓首,道,“我三日前递上来的出关文牒,不知将军有否过目,还请劳烦尽快批阅下发。”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事?”男人皱了皱眉,将手中公文轻掷于案上,锋锐的眸光扫过来,落在她微微起伏的削肩。

“还有……”清河吸了一口,仍是垂眸,不敢看人,低低道,“我来向将军告辞。本想一走了之,但还是想告诉你一声。”

“你问我要出关文牒,就是为了要走?”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从案上起身,虎绣白袍垂落,掩住了扣在案上渐次收紧的十指。

清河心下忐忑,感受到了男人无声的凝视,不知为何觉得前方的气势有了几分压人。她悄悄深吸一口气,微微仰首,双手覆于腰前,与身前高大的男子深沉的眸子对视,道:

“昔日,是我对将军有所亏欠。我已远赴回鹘寻回将军,个中坎坷,不必多说。如今圣上也已下旨,彪炳河西萧氏,将军重获凉州。”

她沉下声音,语调淡然,一字字朗声道:

“由此,我自认,与将军的恩恩怨怨,已随之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你要与我一笔勾销?”他口中轻哼一声,声音渐沉,“杀父之仇,怎么一笔勾销?”

清河一怔,望着他阴郁的面色,正是如地牢那日一般透着隐隐的沉痛。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垂落的眼睫定在底下的雪色裙裾间,缓步行至案牍前。她轻叹一声,低声道:

“我知将军恨意难消,心意不再。所以今日前来……”

他没有反驳,只是将头偏过一边,浓眉凝得深重。

清河抬眸,凝望着他冷酷的侧脸,从腰际的束绢罗带中取出了银雕匕首,于掌中轻抚后,轻轻置于案上,道:

“这柄银雕匕首,我今日特来归还将军。”

案牍忽然被什么猛地碰撞了一下,堆在掎角的公文山一震,纷纷坠落在地。男人已从案前踱步而出,来到她身前脚步放慢,最后定在隔了一步的位置。

他抬手从案上拾起了匕首,握于右手掌中,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情绪。

清河愣神的片刻间,她腰侧的束绢罗带已被他一指勾住,牵引着她的身体往前一步,往他胸前送。

清河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脚步趔趄,向前仰去。她不由自主抬起手,袖袍落下,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臂,最后竟攀在了他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