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321)
她轻启朱唇,艰难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对,不,起。”
“我这一生,骗了太多人。但有一事,我从未对你说谎。”她哽咽着,吃力地断断续续道,“我真的,很想很想,去草原看一看你说过的萤火虫,到底是不是比皇宫的灯好看?”
“可惜,看不到了……”
掖擎闻此,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仓皇又凄凉。
笑够了,他躬身,靠近她。
在此生与她最近的距离间,女子已没了声响,气息渐无。细腻如缎的面庞他想了十年,那一双近在咫尺的美目翕张,眼底有一行泪划过。就在他忍不住伸手之际,那滴泪便弹指灰飞。
他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前殿的最后一段雕梁轰然倒塌,坠落在火海之中,吞没了那个血色的身影。
他的背后,是整个皇城的漫天红光,如若冥河彼岸的业火,烧不尽前缘尽误。
掖擎握紧了拳头中那枚绣鹰的锦帕。仿佛用尽了指间所有力道,将那头雄鹰的颈掐断在掌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沉吟至今,却只剩下荒唐可笑。
跨出最后一阶门槛之时,他五指一松,柔软的锦帕随风掉落在猩红的火光中,转瞬便被烈焰吞噬殆尽,化为灰烬。
他空荡荡的心中,只存了一个念头。
此仇必报,定要大唐百倍奉还。
……
“轰——”
佛钟长鸣。
地牢中不知何时漏了水,一点一滴泅染了玄衣男子花白的袍裾。
掖擎从冗长的回忆中抽身。垂目又望见手中的马球,仍稳稳躺在他老茧斑驳的掌心。
莫名的泪光渐迷了眼。
半生被困长安为质,往后余生在凉州为质。
杀伐一生,成王败寇,本无甚可留恋的。
却因今日见了那女童与故人何其相像的容貌,而无所适从,而再起心澜。
求而不得,有憾无悔。
年纪大了,双手容易颤抖,他手中马球失衡掉落,慢悠悠滚出了牢门,又被一只布满青筋的老手捡起。
见来人去而复返,掖擎轻嗤一声,
“萧怀远,今日得空来受死了?”
“……”
“有本事,把老子放出来,再来打一架。”
“……蠢货……”
“你敢骂老子,再蠢有你蠢?”掖擎双手抱胸,仗着脑子里知道他所不知道的前世之事,挑眉道:
“你是为了她,才收留她逃出宫的女儿的吧?就算这样,她也不会记你的好的。”
掖擎啧了一声。忆起前世,这老小子没被他的雄兵打趴下,反而死在了狗皇帝的阉人手里,现在想来,真是唏嘘不已。
“我儿能娶她女儿,你儿子能吗?”来人不受他激将,故意皱了皱发白的浓眉,哼笑道,“哦,忘了,你没儿子。”
“老子有!”掖擎喝道。
他确实有,他前世有的。他话锋一转,嘿嘿笑道:
“反正,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本是翩翩斯文的清隽男子忍不住粗口道:
“你放屁!”
语罢,他不耐烦地将腰间的水囊扔给了牢里的掖擎。
掖擎一把接过,打开囊口,闻一口,酒香浓郁。他啧啧道:
“不错,凉州的女儿酿。好酒。”他瞥了一眼神色冷淡的男人,眯眼笑道,“怎么,又有事求我?”
男人将纸笔扔给他,道:
“要喝好酒,即刻写封信给你的旧部。让他们派兵支援下瓜州,寒冬将至,祁郸人又时不时来打劫。”
掖擎撇嘴,灵机一动,道:
“萧怀远,这个交易,酒可不够。你把今天那个女娃抱过来,陪我玩玩。我马上去信增援你,怎么样?”
“你做梦。”男人看也不看他,夺过酒囊转身欲走。
“那就再看一眼。就一眼,换一千骑兵。够意思吧?”
“五千。”
“两千。”
“成交。”
两张饱经沧桑的面庞,相视一笑,恩仇尽消。
前尘往事,家国天下,都付笑谈中。
作者有话要说:
《帛罗x葛萨番外·长歌少年游》送给大家
塞外高天阔云,天穹下有山雪融融,草长莺飞。草原上盎然新绿的尽头处,三两策马身影迎风奔马。
为首之人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女,一袭灵动紫衫在疾驰的马背上漫卷开去,浓密的头发披散下来,几绺发辫垂在双肩,嵌满琳琅珠翠。驾马扬鞭之时,天边烂漫的云霞映在她泛红的面颊,光彩照人,娇美之余,更是英气万丈。
“郡主,前面就是回鹘王庭了……”跟在她身后一个较为年长的青衣女子面色焦急,朝她喊道,“我们该回头了。”
紫衫少女从马上眺望就在不远处的连绵毡帐群,微微一笑道:
“不。今日王庭有鹿茸大会,热闹的很,我想去看看。”
青衣女子接着劝道:
“王庭与我们河漠部向来不合,近日屡屡因为雪山脚下那块地盘争端不休。今年的鹿茸大会也没邀请我们河漠部参加。郡主金贵之身,万一这一去生了枝节,我们如何向河漠王交代呀。”
“没邀请,那就混进去呗。”少女一溜烟已跑到王庭前了,她一扬马鞭,奔马不停,笑声朗朗,道,“入春了,阿耶忙着拔营迁回雪山以北的草原高地放牧,这几日管不着我。”
“帛罗,你这姑娘……”青衣女子面露难色,追问道,“鹿茸大会,各部贵族都会到场,若是被人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少女头也不回,朝后甩了甩手中的翠羽面具,示意自己早有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