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320)
珺君,是你失约了。他立在空无一人的旷野,风沙起,眯了眯眼。他的眸光一寸寸黯淡了下来,反而倏地燃起比荒漠更无垠无尽的失望与恨意。
唐人,一个个都是骗子。
骗子。掖擎猛地一脚踩下去,狠狠碾碎了地上的砂砾,驾马离去。
……
那一年凛冬。
风萧萧兮,天地凛然肃杀之气。
长安城外不远处的山丘上,几匹战马嘶鸣声不绝,马鬃如同流火般随风恣意飞扬。马背上的掖擎眺望着山下零星仍在厮杀的禁军士兵,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座久违的浩大城池,眯起了眼。
“禀报殿下,生擒唐军百人,部分逃入城中,其余已尽数歼灭。”
“好,克城之时,金银锦帛子女者,任取!”语毕,掖擎一夹马腹,策马一跃奔向宫门。
他前半生从未想过,长安城就这样近在咫尺,就像心渴已久的美人就这样赤-裸卧于塌前凭君采撷。
为了此战,他筹谋了整整三年。
在大唐为质子的经历为他的身份镀了金,打通了王庭的人脉。他的身后,渐渐跟随了一批年轻力强的回鹘贵族。他在回鹘王庭的力量,已不容小觑。
他说服父汗,游走在执掌兵权的各怀心事的叔伯间,应允他们苛刻的条件,规划行军线路训练骑兵预备粮草。从派兵佯攻凉州获取时机,到彻日彻夜跨越尧山天险,无人知晓他为了这一刻到底付出了多少。
长安城内,他望着属下们生杀抢掠,心中燃起无限快意。
满街锦缎金帛四散,到处哀嚎声不绝,但他并未驻足。眼前的长安与他记忆中第一回 卑微来到时的模样并无两样,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大唐式微,日薄西山,给了他可乘之机。
除了掠夺扬威,他心中,还存着一个不可与人道的目的。
珺君,我来救你出宫了。
他在心里吶喊着,集结了兵马,浩浩荡荡向皇宫进发。
……
掖擎一刀解决掉身旁最后一个侍卫,大步跨入那座熟悉的偏僻宫殿。他做质子之时,在这里生活的回忆并不美好,充斥着戏弄与嘲笑。
入了殿门,第一眼就看到正襟危坐在堂上的女子。他示意身后的属下不要跟进来。
大门闭阖,将殿内的光亮在一瞬间收拢,暗无天日。
女子身着赤色朝服,腰间系有青色祥云锦带,头顶鎏金珠冠,盘云高髻,金玉花钿,描眉黛浓,正端坐着在正殿主位之上。
似是已等了他好久。
“你知道我要来?”掖擎微微一怔,脚踩血泊,一步步往前,随意撕开地上尸体的锦服,擦干了他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
走近了,他上下扫了一眼她的华服,讽道:
“十年不见,你已成了娘娘了。”
“我等你好久了。”她呵出一口气,淡淡相迎。
“哦,是吗?你可知我为何而来?”掖擎放下刀,刀上残留的血迹染红了他的指尖,继续说道,“你可记得当年之约?”
见她垂首不语,掖擎垂着头嗤笑一声,似在自嘲:
“八百里瀚海?我竟会信你那套鬼话。”
女子神容端肃,目色凛冽,冷冷道:
“是我无知,竟不知掖擎殿下手眼通天,能直接打到长安来。早知如此,当年必要告之我夫君,定不会让你轻易逃出长安,放虎归山。”
掖擎听清了,后退几步,一扬手狂笑起来:
“夫君?那个抛下长安给我的狗皇帝?”他玩味一般重复了一遍这两个汉字,语气兀然转怒,一把揪住她精致的下巴,将指尖的鲜血一笔一划抹在她的唇瓣之上,吼道:
“你把他当作夫君?你可知,我为了赴你的约,差点死在了八百里瀚海的荒漠里。”
她被扼住了喉,艰难地发声,句句锥心:
“若我当日知晓你今日会来屠城,我恨不得你埋骨荒漠,死无葬生之地!”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脖颈,恨恨道:
“所以当年,你就是骗我的。你根本不想和我一道走?呵,你们这些汉人,都是骗子,骗子!”
“我骗你之事,又何止当年那一件?”她苦笑一声,语调冷漠又疏离。
掖擎不以为意,转而冷笑道:
“无妨。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出宫。我们胡人二嫁三嫁都习以为常,无论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今次都由不得你了。”
“听说,你为那狗皇帝还生下一个女儿。我的人去找了,一并带回草原。你还满意?”
掖擎笑得肆虐,她却闭了闭眼。
下一瞬,他的笑声戛然而至。
已在殿后烧了大片的火苗一下子窜上了前殿的屋顶,连绵中,不断吞噬着琳琳琅琅的雕栏画栋。
在他惊愕间,她平淡道:
“我当年就告诉过你。我此生,出不去了。死,也会死在这九重宫阙里头。”
他凝望着她白如新雪的面上忽有清泪一行行落下,几近哀求地说道:
“如今,唯有一死,以息掖擎殿下雷霆之怒。唯望殿下不要迁怒他人,这宫里的人都是无辜的。九泉之下,再向殿下请罪。”
说时迟那时快,掖擎闻声已是迟了,望见她从朱红的唇中吐出一口鲜血。
掖擎咬牙启齿,蓦地升腾的怒火掩盖住他眼底的慌乱:
“你为了不和我去草原,竟要吞毒自戕?!”
她摇了摇头,反而释然地轻轻一笑道:
“我这一死,便是解脱了。”
掖擎错愕过后,疾步上前,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
“你不是说这宫里的人无辜吗?你不是让我不要迁怒他们吗?你敢死,我让整个宫里的人陪你一起。你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