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319)
她淡淡道:
“我从此出不了宫了,你不明白么?”
掖擎猛地捉住她细若无骨的手腕,一字一字沉声道:
“我可以带你出宫,只有我,可以给你自由。他们,都不行!”
女子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很快就被护送的卫兵带走了。
错身之际,他分明看到那张皎洁的玉颜上,落下了一滴似幻似真的泪。
……
同一天夜里,几里外的东宫里头,为太子新婚之喜道贺的人潮散去。空落落的的婚宴上,萧世子朝着已是烂醉如泥的太子,问道:
“后悔么?”
本是喝得不省人事的太子忽然动了动手,指着夜空,摇头笑道:
“萧氏女,出身名门,背倚两大世家,与孤相配乃天造地设。有此女为妻,于孤的皇业,大有裨益。”他面色酡红,眼神却清冷,沉默片刻后,低声道了一句:“要救她,只有大赦天下这个办法。”
“你呢,不后悔?”太子直起身,碰了碰萧世子手中凝滞不动的酒杯,笑得冷酷,“怀远,你别忘了,是你与孤一道,把她卷入这场死局。”
“后悔有何用?”萧世子放下酒杯,淡淡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皇权之路,道险且歧,我与太子殿下,已无回头路可走。只望殿下,从此善待珺君。”
“她曾是废太子的人,知道的太多。”太子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掌中之杯,酒水满溢,滴滴溅在他指间,“局已收关,当下,她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嫁我。”
良久,萧世子抿唇道:
“我会劝她。”
太子不说话,笑了笑,复又醉倒在案上,垂头喃喃几句:
“这天下,是我们一道夺下来的。待孤荣登大宝,必不会亏待你们……”
“将来,朝局稳定,党羽肃清,孤就许你大将军,贵极人臣;再封她为皇后,入主中宫……”
萧怀远立在廊下,大红灯笼透出的光将他英朗的面庞照得有几分阴恻。他目送一袭喜服的男人被下人搀扶去了洞房。
里头的喜烛一灭,夜色浸了下来。他捞起一坛酒,坐于阶前,独饮到天明。
……
一月后。
掖擎携旧部出逃的前一日。
去东宫最后找了她一次。她仍是宫女的服侍模样,做的却是粗使婢女的活计。
看到他从房檐上跳下来的,在晾晒衣服的她明显愣了一下。
他掀开一面面随风拂动的华服,行至她面前。
这一次,他态度强硬道:
“今明两日太子随皇帝出宫祭礼,城防军被调去祭坛,皇宫和京畿各处城门空虚,是个最佳的机会,所有一切我已安排妥当,你跟我走。”
“若我跟你走,你便走不了了。”她摇头,干燥皲裂的唇动了动,道,“大唐可以没有一个掖擎王子,盟约尚在,再抓一个质子来便是。但,我身负太多,注定要死在这宫里。”
“你同我回草原,再没人抓得了你。”语罢,他拽起她的袖,就要往外走。
她拗不过他,走了几步,外头嘈杂的人声传来,混着兵戟战甲之声。她说什么都不肯再走,对他道:
“东宫有重兵把守,你带着我是逃不出去的。”她忽然一笑,目色温柔,道,“掖擎,你敢不敢,当下与我立个约?”
掖擎本是警惕地望着外头的动静,回头望了一眼她的笑,心中松动:
“什么约?”
“你可知八百里瀚海?”
“自是知道。那是回鹘王庭北面的一片荒漠。传说中,我们回鹘人的祖先,最初的天神和天女在八百里瀚海相遇,结为夫妻。”
“不错。”她惨白的面上笑意不减,一如初见时那般,与他用调笑的语气道,“皇城宫女每满两年便有机会放出宫,恢复自由身。两年后的今日,你在八百里的瀚海的起点等我。届时,我会想办法出宫,与你碰面。”
“若是两年后我能没来,就再等两年,往瀚海深处再走两百里……总有一日,可以相见的。”
掖擎没细想,问她道:
“此话当真?”
她郑重地朝他点头,应道:
“绝无虚言。”
兵戟声越来越近了。她甩开了他的手,将他从小门推了出去,将门合拢。
那道暗红色的门缝越来越越小,直到完全闭阖,而她在门的另一头,失了色的面容却像烙刻一般映在了他心底,一生一世,挥之不去。
掖擎满怀期许,两年又如何,他可以等的。
第二日的出逃并不顺利,有几个一开始就跟随他的亲卫被禁军的利箭刺中,死在了途中。
死前还紧紧抓着他的箭袖,吐着血说要跟他回王庭,要他为他们报仇。
待他九死一生,仍然成功地回到了回鹘王庭。
草原势力向来慕强,父汗不仅默许了他的行为,还将他正是册封为王子。无人再敢像幼时那般欺侮他轻视他。
王庭中,上至大臣,下至牙兵,见了他,无不恭恭敬敬叫他一声:
“掖擎殿下。”
他在口中咀嚼着这个词,脑中想的却是第一个如此唤他的那个女子。
……
直到第四个两年后,那是第八年。他安排在大唐的探子回报,新帝同时纳了三名妃子。
他展开亲卫送来的妃子画像,其中一位,面上有一对熟悉的梨涡。
掖擎将画像撕个粉碎,沉心定气。
之后的又一年,他仍然依约,在八百里瀚海往前走了两百里。他已行至终点,在那黄沙漫天的尽头等了数月。
一如既往,并无人来。
这十年,每两年往前两百里,他已走遍了这八百里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