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318)
女子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正色道:
“掖擎,你是草原的雄鹰。找机会出宫去,不要像我一样,被困在宫里。”
“我听说,宫女年满就能放出宫。到时候你不就自由了?”他顿了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故作漫不经心道,“你想不想去草原?”
她朝他重重点了点头,道:
“若真有出宫的那一日,天地浩大,走南闯北,自是都想去看看的。”
掖擎咧嘴一笑,指着拱廊上那星星点点的长明灯火,道:
“那可说定了。待你年满出宫,我就带你去草原看漫天遍野的萤火虫,比宫里这几盏破灯可好看多了。”
闻言,她无力地笑了笑,面上的梨涡轻浅无比,显得有几分力不从心。
从那一夜起,掖擎足有数月不曾见到她。
经过他多方辗转,利用一些在大唐任职的回鹘旧部,才问出来一丝消息,得知宫女珺君被调转去了东宫侍奉,已升为女官,不再是他宫里的掌事。
溶溶月色下,掖擎反反复复摩挲着那方细腻的锦帕,少年心中是说不出的怅惘。
再见之时,是第二年冬至的深夜。
那一夜,皇城中嘈杂得十分不寻常,连住所偏僻的他都能感到一丝异样。他在靶场有一下没一下地射着箭术,箭箭正中靶心。
囊中最后一支箭即将射出之时,一道白色身影忽然从旁窜出。他看到那女子的面容,手指一松,箭矢偏离了靶心足有三寸。
“珺君?你怎会在此?”他又惊又喜。
女子气喘吁吁,逃命似地抓着他扶起她的手,记忆中清冷绝尘的眉眼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
“糟了,那封告密信。”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往回跑。
掖擎不顾她阻拦,紧紧跟上她,没走几步,便遇上一队禁军人马。
数十双火把影影绰绰,照亮了来人肃杀的面庞:
“身为太子妃亲侍女官,竟敢私通逆贼,给我抓住她!”
掖擎将她护在身后,张弓搭箭,直指为首的铁甲将军。
珺君不管不顾地跑到他身前,厉声道:
“是东宫卫,你打不过他们的,你快走。”她指着那铁甲将军手中的信道,“告密信,在他手中,我要夺回来。”
掖擎猛地将她拉回来,微眯左眼,箭头偏离几分,朝东宫卫手臂射去。
“嗖——”
利箭离弦,不偏不倚恰好射中执信之人虎口下一寸。那人吃痛松手,一片白纸掉落在地。
掖擎一吹口哨,一只飞鹰不知从何处而来,俯冲着,叼走了那封信纸,飞回了他的肩侧。
“毁掉它!”珺君气若游丝,指着信道。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被东宫卫包围:
“大胆!你是哪来的?把信还回来。来人……”
情急之下,掖擎眼睛眨也不眨,将信纸揉成一团,一把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一夜兵荒马乱,二人被抓捕关入天牢。
数日之后,牢门打开,掖擎被放了出去。
他早就有所预料,有恃无恐。因为他这颗质子,活着捏在大唐手中,远比死了有用。
大唐与回鹘有盟约在身,倚仗他的故国镇守西域。因此,大唐不会动他精贵的命。而他的这条命,却已被有心之人利用,做了一回棋子。
不出所料,来提他出狱的回鹘旧部告之他,大唐天下大变,原本的东宫太子因谋夺皇位被废,以谋逆罪论处。而那位九皇子,已被立为新太子,在大唐皇帝病重期间,由太子代为监国。
大唐皇位易主之际,防守最为薄弱,对于他掖擎来说,是个逃跑的绝佳契机。旧部暗示他道。
掖擎摸了摸腹部,垂下黯淡的眸光,心中冷笑不已。
而这几日在牢中静思,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前事。
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暗藏玄机。
为何那日恰巧桥头的萧世子要当众羞辱他,而她为何会突然出现救出落水的他。
为何宫变那夜她会偏偏出现在他常去的靶场。
为何马球赛他会受邀同战。
为何他会被赠陌刀和长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一异族质子,如何能得长安顶流的贵公子青眼?
不过是障眼法的把戏。
这些人,遍身罗绮,衣冠禽兽,实则,与初入皇宫时那些低看他的末等宫人,本就无甚分别。
之后,掖擎与旧部紧锣密鼓地筹谋出宫的计划。
那一日,宫中忽然传来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消息。他一日里心不在焉,入暮便抛下了一堂等他决断的旧部,只身混入去东宫贺喜的朝臣之中。
看到了那位陌生的太子妃,凤冠霞帔,容貌平平,只是,新娘子娇妍的面上也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而与她夫妻对拜的太子殿下,腰间悬着一只玉白色的香囊。在一片浓重的赤红中显得格格不入。
细看,其上绣得,是一对眼熟的水鸭。
喜堂满目的红,剎那间刺痛了他的眼。
储君大婚,大赦天下。同一日,掖擎在天牢门口,看到了刚刚从死囚牢中释放的珺君。
她神容寡漠,一如从前,只是那莹莹目光,早已没了神采。
“值得么?”他冷冷问她。
“你呢,值得么?”她头也不抬,反问道。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她惨白的面色:
“我说过,会带你出宫,带你去草原。总不能让你先死在东宫卫手中。”
女子抽动了下嘴角,抬手挡住天牢外肆虐的日头。刺眼的光透过她细狭的指缝,落在她错落的眼睫间,扫下一层浓重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