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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58)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眼中一下子是那个少年,一下子又是戴着面具的叱炎;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交迭又分裂,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撕开来。

她只是哭,哭到喉咙沙哑,哭到凶悍的男人无奈地为她拭泪。

不知过了多久,最先撑不住睡去的竟是叱炎。她犹然记得,前一刻还死死拽着她衣袖的男子,不登时便渐渐松开手。片刻后,帐内便起了轻微的鼾鸣。

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紧闭双眸,如同几夜不曾合眼一般,睡得深沉。

她愣了一愣,想要脱身,却见自己的衣袍已沉沉地被压在熟睡男人的身下,怎么抽都抽不动。力气耗尽,她赶路本就是连夜未曾合眼,最终也倒在他的榻上,与他并卧着睡去。

醒来,就是这副好似一夜激战的狼狈之样。

辰霜揉了揉眉心,顿觉有些发烫,转身去看仍在榻上未醒的男子。

他安静时候的样子算是极为罕见。平日里最常见的,便是一手陌刀,一手弓箭,铠甲遍布血腥的暴戾模样;或是眉目冷酷,运筹帷幄之间,一身杀伐凛冽之气。

此刻,他就在她眼前,像一个贪睡的幼儿,不知餍足地沉浸在梦乡之中。

浓黑的睫毛掩去他一向灼热的睛目,静谧而又神秘,两瓣薄唇抿得紧紧的,凝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眼见着已日上三竿,叱炎还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辰霜壮着胆子,去探他的面具。

一只嫩白的小手顺着男人错落散开的衣襟,攀了上去。一触及他下颔,那道面具与脸的缝隙时,她的指尖一颤。

好烫。如烧似灼。

辰霜心下一沉,收了念头,转而将手背又覆在叱炎裸露的颈部。

烫得她一下子缩回了手。

她又按在自己的额头再相较后,她终于确定下来,叱炎竟是正在发烧,所以才久久昏迷不醒。

辰霜从榻上下来,将男子平卧躺好,又欺身上前,替他宽衣散热。

此时,帐门突然哗啦一声翻动开来。淡淡层云中,三尺日头霎时倾泻满间,照在暗沉幽静的床榻,一览无余。

“殿下,大可汗令……”葛萨快步冲进来禀报的时候,无意中撞见了榻前的一番春光。

女子发丝凌乱,白衣如素,细腰如掐,香汗淋漓,正伏于胸口半赤的男子身前。那双皓腕抚弄着他浅蜜色的肌理,色泽对比之差,令人不禁脸红心热。

“这……”葛萨一时不知目光该往哪儿看,侧身回避,犹疑间,却听那女子道:

“殿下,昏过去了……”

他一惊,又转过身来,大呼道:

“怎么就昏过去了?这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玄王的一众亲卫之中,就葛萨所居离他的大帐最近。昨夜二人弄出的动静他虽没听清具体,也是默默听到了夜半。最后只得往身上覆盖三条大狼皮,捂住双耳才能入眠。

可他的殿下一向体力极好,怎会初经人事便露如此颓唐之态?

他不禁往那女子微红的脸上扫去,试图寻得一丝端倪。

辰霜听出了他的语中之意,她先是脸一红,速敛心神,镇定地摇了摇头:

“我们不曾……可能是那道伤口的缘故。”她沉声道,“可否请葛萨大人将殿下翻个身再褪去衣物,我要为他施针。若再迟迟不醒,恐有大碍。”

葛萨面色骤沉,点头上前照做。

辰霜掏出衣袖中的针毡,两指捻起一枚毫针缓缓刺入叱炎的大椎穴中。

一刻后,她见并未起反应,便又将第二针旋于大椎其下三寸的身柱穴。待第三针再入身柱穴其下的神道穴之时,叱炎突然咳了几声。

“殿下,你醒了?”葛萨扶住他摇摇欲坠的上身,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叱炎从冗长的睡眠中复苏,头脑像是被打了一计闷拳击中,昏昏沉沉。他撩起滞重的眼皮,扫过在场二人略有些模糊的面容,尽力发出一句:

“什么时辰了?”

“已近晌午了。”

叱炎闻言猛地起身,套上马靴,穿着骑装,抓起氅衣就要往帐外跑。

一个寡白的身影挡在了他身前:

“殿下,可否在让我再看一眼那处中箭的伤口?”

叱炎置若罔闻,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速速敛起垮散的衣衽,对一旁的葛萨道:

“鹿茸大会已开始了?”

“是。方才,大可汗已派人来催殿下列席,不得有误。”葛萨说得吞吐,还是劝道,“殿下不如还是让她看一下,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必。”叱炎淡淡瞥去,却见那女子并不起身,仍是拦在他面前。

她双手微张,露出的一截小臂莹润白泽。她的身量不过在他锁骨那般高,娇小的身躯还未及他一半肩宽。神情却固执异常,分毫不让。

又听她道:

“那,我与殿下同去,以防不测。”

叱炎眉梢一动。倒似了她在保护他一般。

一旁葛萨惊到下巴掉落,他来回踱着步子,无不焦虑地指着她道:

“鹿茸大会乃是回鹘各部王族一年一度的盛会,各大部族的首领贵族皆会到场。你一个女奴,怎可与殿下同去?若是被人发现,可是亵渎的大罪,要被砍头的。”

只见她微微一笑,并未理会葛萨善意的劝告,清亮的目色直直望着他,道:

“昨夜,殿下已许我自由民的身份,我已不再是女奴。”

“还说,要我从此片刻不离殿下身边……不是吗?”

微挑的秀眉好似在说,砍头罢了,她何足惧之?他自会保她无虞。

叱炎垂下眼眸,掠过一旁葛萨惊异的面色,目色余光的暗影里唯独映出了眼前凛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