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60)
此次, 他还不死心, 定是有备而来。
“大可汗,准不准?”崔焕之眉目含笑, 恭敬対座上的掖擎可汗行了一揖, 意在催促。
掖擎可汗一拍大腿, 不以为意, 哼了一声, 转头対一旁的义子叱炎道:
“有何不可。玄王,这是你的人?”
在场所有人聚焦在这二人身上的目光, 又转而悄悄向席上一动不动的玄王叱炎投去。
他端坐在位,脊背笔挺,不动声色, 就算远远望去,都可隐隐感到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气。
“回大可汗, 她是我的人。”他甩开胡袍起身,不疾不徐禀道。
崔焕之轻轻一笑,在草地上踱着闲散的步子,目光刺了过来,道:
“你的人?玄王殿下难道是怕输不起,被我们赢了彩头丢了人吗?”
场内顿时死寂无声,如同平静的湖底下暗潮汹涌。
辰霜知晓,这是他一贯的激将之法。
草原是骑兵的天下,回鹘王庭如今之盛,也是在马上夺来的天下。
玄王叱炎麾下所领的一十八铁骑营,更是以彪悍善战的精锐骑兵闻名大漠。
掖擎可汗一向极重颜面,如何经得起他这番大言不惭的论断。于是,坐于左侧的宰相希乌瞅准时机,顺着台阶而下,率先対可汗禀道:
“鹿茸大会的彩头一向是草原生的十年鹿茸。今日大唐来使为客,我们为主,用一个女子做彩头,何其风雅,倒也未尝不可。”
掖擎可汗点头,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叱炎。
辰霜蹲坐在他身后投下的一片阴影之中,自暗处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袍边。
叱炎感应到了拉扯,却不曾回头,只是缓步上前,马靴踩在草地之上飒飒作响。
他从容不迫地対大可汗道了一句:
“这一局,儿臣请战。”
掖擎可汗投去赞许的目光,大手一挥准了他。
“玄王殿下的骑射工夫,在王庭乃是一绝,你出马,赢回你的人,也是合情合理。”希乌负手于背,在旁揶揄道,“只望,可不要丢了大可汗的脸。”
辰霜心若油煎,见叱炎面无表情地坐下,靠近他低声道:
“殿下身受重伤,不可逞强出战。”
如果她料得不错,大唐此次出战的,必是陇右军第一神箭手养宁远,也就是当日暗箭刺伤他的人。
叱炎他旧伤未愈,战力不同往日,対战养宁远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她预测不出个结果,心思烦乱中,见叱炎微微俯身,伸出食指极其轻地在她耳边一点,道:
“待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他的呼吸有些弱,不及平日那般强势。哪怕隔着面具,亦能感受到他笃定的气息,像一阵微风拂过这片草长莺飞,就此莫名地抚平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辰霜望着他跃然上马的模样,仍是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玄王,若不是她心底知晓,谁又看得出他其实负伤在身,是强撑作战。
于理,她想要大唐赢,出一口战败的恶气;于情,她却在心底希望叱炎不要输,除了不想和崔焕之回去外,她不愿他再因她而受伤。
一想起他心口那道狰狞溢血的箭伤,她便心弦紧绷,陡生出一丝难过来。
一眼望去,果如她所料,大唐使臣那侧,一个年轻的七尺男儿出列,于马上左手执弓,右手拉缰,高声道:
“从三品云麾将军养宁远,领教玄王殿下高招!”
叱炎微微颔首,轻踢马蹬,行至赛场。
二人対阵,列马于百米开外。
他们比的竟是対于骑兵要求最高的马上骑射。即,以活人为靶,射中敌方多箭者为胜。二人箭囊之中各带五支箭矢。箭矢早已备好,皆是去掉了铁镞,以粗木磨制成的平头箭镞代之,减小攻击力。
此种硬性比试,乃是仿照千里奔袭的骑兵战所生,哪怕去了杀伤性极强的铁制箭簇,仍是危险异常。参战之人不仅需要善于驭马,一身武力精于骑射,还要灵活闪避,以躲开敌人致命的流矢。
于奔马中射击,本就考验骑手的射术。若是不慎中箭,被木镞刺中要害,哪怕不死也会身负重伤。
辰霜未曾料及,鹿茸大会这种蛮族比法,竟如此不顾惜人性命。揪心之时,她的指间扣紧了衣袖。
二人遛马対峙许久,身着玄衣的叱炎突然甩缰策马,奔走之时,一支箭已搭在满月一般的雕弓之上,趁対方未来及张弓,箭矢已“咻”地一声飞梭而去。
宁远勒马蹄踭,闪避间,那支箭已刺中他的左侧肩甲,将他那处整块甲胄击碎后掀翻而起。
他捂住伤口,迅速俯身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趁叱炎回马之际,拉开弓弦蓄力,対准了対手的左侧胸口。
望见这一幕时,辰霜的心霎时揪紧了。
宁远定是受了崔焕之的军令,是要故意往叱炎的伤口上射箭。
三箭同时离弦,精准地往玄衣男子刺去,意在限制他的躲避空间,三支之中,只要一支击中,便会大大击落叱炎的战力。
千钧一发之际,叱炎低俯下身,紧紧伏在马鬃之间,任由三支箭贴着他的脊背擦身而去。
所幸木镞硬度小,只是擦破了他的胡袍,受了三处皮外伤而已。
他原来早已看穿了対面的计谋,刻意以背相向,不让他攻击自胸前的伤口。
还未等辰霜舒一口气,却见叱炎顺势从马上跃起,也在弓上搭满三支箭向草场上来回游走的宁远射去。
辰霜虽不习射术,但见两人于马上的招招式式,总有说不清的熟悉之感,好像师出同一人之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