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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86)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阿姐从未怪你。阿姐只想知道,你去了可敦帐中,可敦让你做了什么?”

循循善诱,步步紧逼,为了他的答案。

他的答案,是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将河漠整块宏图支离破碎的真相拼凑完整。

“阿姐……”穆护咬着牙,目光炯炯道,“自从知道你被大可汗抓走了,我没有办法,想着可敦一向庇护王庭的汉人,就去求她。可敦答应帮我救出你,但是要我顺路送一封信……”

“送信?可是送给河漠王?”辰霜虽已猜到七八分,但仍是心下一惊,追问道,“你昨夜不见人,可是去了河漠王帐?”

穆护点头,承认得很快。

辰霜沉声道:

“你可知信上内容?”

这下,穆护犹豫了。

“河漠王喜中原文化,必认得汉字。可敦给他写的信,为掩人耳目,信上用的定是汉文,是也不是?你会说汉语,定也认得汉字。别想什么借口了,快快告诉我罢!”辰霜急得抓着他的小臂,压低音调道:

“这婚礼全场,几百人的性命,就在你一句话了。你若不肯说,从今以后,就别叫我阿姐!”

“信上说……”穆护咬紧牙关,粗眉皱起,终是低声道出:

“玄王带兵乔装前来,要借婚礼屠杀河漠部!”

闻言,辰霜手中紧握的酒杯滑落,身形往后一晃,整个瘫倒在地席上。

溢出的酒水溅在她腕上,透湿衣袖,寒凉一片。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河漠王昨夜宴请之上的失态,女儿嫁妆马车上的图穷匕见,还有今日婚宴之上,河漠军整装待发的阵仗。

竟只是防卫罢了。

河漠王并不是挑起争斗的那一方。进攻者,恰恰是前来娶亲的玄王叱炎。

信上之事,可敦无法欺骗,无法故弄玄虚,因为河漠王在自己的地盘,一查便知。他昨日定是探得了玄军营中动向,才设下了如此滔天陷阱,只待玄王入瓮。

两部相争,死伤无数,最后得利的,自是那渔翁。与回鹘遥遥相望的大唐,就是那个渔翁。

无怪乎,她的长姐,回鹘的可敦,大唐的和亲公主,才会布下此局,提前泄露消息给河漠王,坐山观虎斗。

辰霜茫茫然坐回席间,气息十分不畅,额头已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几日来她郁结于心之事,终于有了解答。

她明明是玄营的人,从不涉及牙帐之事。即便她真为陇右军细作,也该押在玄营。为何,是大可汗硬要将她一力扣在了牙帐?

那日在王帐,叱炎也并未反驳,只回了大可汗一句:

“此女囚狡猾多辩,还请父汗看守。待我出征归来,再来提她,必定重审给父汗一个交代。

她恨他狠心不相救,只听进去了“重审”二字。可此句的重点明明是“请父汗看守”和“出征归来,再来提她”这二句。

叱炎不是不想救她,而是迫不得已。

他此次出征河漠,非比肃州之行那样简单。他若真成了帛罗郡主的夫郎,河漠王的半子,势力膨胀至斯,两部大权在握。

卧榻之侧,大可汗怎能心安?

更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身为王上,无论是中原的皇帝,还是草原的可汗,所不能忍的,无非是功高震主。若是玄王一朝吞并河漠部,自立为王,割据一方,那么掖擎可汗的算盘便落空了。

那么,便有了她这个被扣押在牙帐的质子。

连大可汗都能看出叱炎对她的在意,才选了她为人质。为何她自己,就看不出来,还错怪他至此?

他的心意,已是豁然开朗。

但辰霜只觉胸腔闷得发慌,像是被勒住了,一口气呼不上来,滞在了心口。

一时间,往日所忽略的许多细节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那一夜,她与叱炎同榻而卧之时,他神色温柔,指尖挑动她的发丝,不经意地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语。

“肃州之行,本王一举夺城,可是好事?”

“你若是大可汗,你可高兴?”

当时说者有意,听者无心,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深意。

他当时未言明,只是经由反问让她猜了出来。分明是借由她的口来告之于她,他身为玄王自己所不能直言之事:

大可汗疑心深重。

因此,叱炎他有所为与有所不为,皆是身不由己。

他或许早就料到了今日之局,才如此提前示意她。而她,竟曲解于他,埋怨于他,错怪于他,明明一同到了河漠部,也不肯与他相见。

如若今日不测,那么,前一晚的遥望,恐是此生最后一面啊。

或许,连一面都算不上,因为她只能望见他人群中孤绝的背影。而后,他转身,她避开,就此错过。

辰霜的心绪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息,蜷握的双手也开始颤抖,微红的眼眶灼到发烫。

不知何时,毡房已坐满了宾客,主座上河漠部诸王也已就位。尤其是座前的河漠部大巫,最为吸人睛目。他一身彩色禽羽,身上挂着数不尽的狼牙兽骨,沉甸甸地串在脖颈,面上涂着赤色的印记,据说是牛血染成的巫祝经文。

随着他唱出狼嚎一般的一声吼叫:

“啊呜——”

席间方才还纷纷交谈的宾客随即安静下来。懂习俗的都知晓,婚礼就要开场。

“请新郎新娘入场——”

宾客纷纷回身,侧目,向毡房门外望去。

辰霜亦缓缓回眸,屏住了呼吸。

纷繁的镶绣毡毯之上,先是一双赤色的鹿皮锦靴踩在上面,其后,是一双玄黑色镶金边的革靴。